男女主角分别是姜灼姜昕的其他类型小说《第一女国医:姜灼传姜灼姜昕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轻拢慢捻”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风雪愈发的急。郑无空等人顶着疾风骤雪,在山谷上头等着,看到姜灼与诸葛曜安然无恙的回来,郑无空差点喜极而泣,“灼灼,你可算平安回来了!”郑无空握着姜灼的手,那叫个激动,愣是连诸葛曜都无视了。诸葛曜倒也不甚在意,解掉自己与姜灼腰上的身子,再次扔了下去。不一会儿,魏长欢也爬了上来,一行人便急匆匆下山。诸葛曜与姜灼受了伤,且一个比一个伤重,一下山,魏长欢便安排着诸葛曜与姜灼一同坐上马车,郑无空则坐上其余大夫坐着的马车,然后随同大部队一并往回走。马车里,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因着他俩都是伤患,魏长欢命亲兵把其他马车里的褥子,全拿到了他们这辆马车里,里三层外三层,铺地软乎乎的,厚厚的,坐上去很是松软,就连马车也觉着平稳不少,不那么晃荡了。...
《第一女国医:姜灼传姜灼姜昕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风雪愈发的急。
郑无空等人顶着疾风骤雪,在山谷上头等着,看到姜灼与诸葛曜安然无恙的回来,郑无空差点喜极而泣,“灼灼,你可算平安回来了!”郑无空握着姜灼的手,那叫个激动,愣是连诸葛曜都无视了。
诸葛曜倒也不甚在意,解掉自己与姜灼腰上的身子,再次扔了下去。
不一会儿,魏长欢也爬了上来,一行人便急匆匆下山。
诸葛曜与姜灼受了伤,且一个比一个伤重,一下山,魏长欢便安排着诸葛曜与姜灼一同坐上马车,郑无空则坐上其余大夫坐着的马车,然后随同大部队一并往回走。
马车里,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因着他俩都是伤患,魏长欢命亲兵把其他马车里的褥子,全拿到了他们这辆马车里,里三层外三层,铺地软乎乎的,厚厚的,坐上去很是松软,就连马车也觉着平稳不少,不那么晃荡了。
诸葛曜坐在正位上,靠着软枕,自打上车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一声不吭。姜灼则坐在一侧,见他闭着眼不言不语,她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不知怎地,一回来她惧怕诸葛曜的情绪,顿时便找了回来,与他坐在一起,弄得她怪难受的。
姜灼由不得便要一会儿挪动一下,一会儿挪动一下。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安,诸葛曜轻飘飘来了一句:“若不想坐,便下车走着回去。”
这一句话,把姜灼给噎了回去,顿时不敢动弹了,她两条腿冻得现在都是麻木无感的,让她腿着回去,那不是欺负人嘛,傻子才干呢。不就是跟胶东王坐在一辆马车里嘛,她怕啥!
姜灼给自己打打气,便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这时,诸葛曜又发话了:“在谷底时,你胆子不是挺大的,现在知害怕了?”
“我……我胆子一直都很大。”姜灼憋红了脸,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说完她自己肠子都悔青了,人家是胶东王,她这般没大没小,没有规矩,又该落个贱民的罪名了。
就在姜灼各种悔不当初时,诸葛曜开口道:“如此挺好的,本王又不吃人,你怕甚!”
“……”姜灼嘴一撇,您老儿比吃人的年兽还可怕好不好。
腹诽一声,姜灼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小脑袋枕在双膝上,盯着车板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诸葛曜看着姜灼一改在山洞里的活泼,这般老实,颇为讶异,却也没再说话,免得又惊了这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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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军营,姜灼一下马车,便被郑无空拉进营帐,他要亲自给姜灼看看才能够放心,魏长欢对郑无空这行为颇为不满,论身份、论重要性,怎么着也得先给诸葛曜疗伤才是呀!
对此,诸葛曜并为言语,而是径自回到中军帐,随意招来一位军医。带着姜灼从谷底爬上来之时,他肩上的伤口,应是再次裂开了,得找人重新包扎一下。
魏长欢看着诸葛曜衣服肩上的破洞,知晓他八成伤的不轻,没有功夫再与郑无空计较,当先带着军医进了中军帐。
军医让诸葛曜坐在榻上,然后拆开了他肩上的布条。端详着诸葛曜肩上再次裂开,却被处理极好的伤口,军医奇怪道:“胶东王,这伤口先前被人处理过?”
“嗯。”诸葛曜点点头,哼了一声,似乎不打算多说。
一旁,魏长欢解释道:“先前郑公那徒弟,替胶东王包扎过。怎么,伤口处理的不干净?”
“不,不是。”军医连连摇头:“这伤口处理的极好,虽手法稚嫩了些,但也算细心,没留下什么腐肉,用的药物也全部对症,没有错漏。挺好,挺好的,不愧是郑公的徒弟啊……”
军医一脸赞叹。
魏长欢眉头微皱,静默片刻,随后指挥道:“你且先重新替胶东王包扎一下伤口。”
“是。”军营应了一声,拿起自己的小箱子,取出要用的东西,重新替诸葛曜包扎。一如在谷底时,从头到尾,诸葛曜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对于军营的赞叹和魏长欢的讶异,他更是不置可否。
另一边,姜灼被郑无空拉进营帐后,便被郑无空按在书案前坐下。
姜昕和阿青都不在营帐里,不知去了哪儿。
姜灼刚想开口询问,郑无空却将她手腕上的布条拆开,想要替她重新上药,可一拆开,郑无空就奇了:“灼灼,你这伤口……谁给你包扎的?”
那伤口上铺着一层草药,还有些许未曾完全融合进伤口的金创药粉末。
见郑无空追问,姜灼道:“阿爹以前给我留的小袋子里有金创药,然后我又在谷底发现了赤芍,所以我便擅作主张,自个儿给胶东王拔了断箭……胶东王看我单手给自己包扎太别扭,便替我包扎了伤口……”
“你还敢给胶东王拔断箭?”郑无空惊讶的差点跳起来:“灼灼啊灼灼,你胆子也太大了!那是胶东王,若有万一,你这条小命怎赔得起?你的胆子,真是比你这个人都大!”
“师父,我错了,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你就原谅我吧。”姜灼低着头,一副虔诚悔过的模样,倒是噎得郑无空没了脾气。他又好气又好笑的点了点姜灼的额头,笑骂道:“你呀,真是的……”
“师父,我手疼……”卖过了乖,接下来就是卖惨、卖可怜了。
看着姜灼瘪着嘴,水灵灵的眸子红了一圈,郑无空顿时心疼起来:“无事无事,师父这就给你包扎,过些天就不疼了。”说着,他便忙活着给姜灼包扎,在他看来,姜灼还是个孩子,又是女娃,手上有一道这么长的口子,她当然会疼了。
可郑无空不知道,在谷底时,姜灼抱着受伤的胳膊,爬高踩低,到处寻找草药的模样,若是知道的话,他定然能够看出来,姜灼现在的模样,有一大部分是装出来的。
当然,姜灼的伤口确实疼得厉害,她只是小小的夸张了一下。
郑无空给姜灼包扎完,便让姜灼回内室去休息一会儿,他得去看看诸葛曜,毕竟人家是这军营里的主角儿,他怎能不管不问?
在山洞的一个角落上,有不少干的树枝。
姜灼眼前一亮,爬起来艰难地将那些树枝,搬到她和诸葛曜的身边。听到有拖动东西的动静,诸葛曜眉心微皱,方一睁开眼,便见姜灼翻开轻裘,自腰间取下一个小小的袋子,约摸着只有巴掌大小。
姜灼蹲在那堆干柴前,从袋子里取出两枚火石,想要生火取暖,可她的左臂着实提不起力气,无奈,她只得看向诸葛曜:“胶东王,可否帮个忙?”诸葛曜一看,便明白怎么回事,他伸手取过姜灼手中的火石,抬手想要擦动火石取火,谁知方一抬起右手,他便觉着一阵刺骨的疼。
姜灼看到他动作略有迟缓,忽然意识到什么,便赶忙绕道诸葛曜身后查看,这一看,姜灼吓了一跳,诸葛曜肩上的箭矢,正好插在两块肩胛骨之中,只要一动,便牵扯到两块骨头,自是疼得不行。
且,只要他一动,没有骨头阻挡的箭矢,便会自然而然往里深入一分,久而久之,后果不堪设想。
“看够了?”诸葛曜的声音,颇有些冷淡。
姜灼见他还想要擦火石,立时按住他另一边完好的肩膀:“胶东王,您还是别动了,再动……”怕是等不到人来救他们,他的命便得交代在这儿了。
诸葛曜蹙眉:“不生火,你与我也会冻死。”
“生火啊,谁说不生。”许是方才经历过生死,在诸葛曜面前,姜灼胆子大了一些,她走到诸葛曜身边蹲下,从他手中取过一块火石,“你把那一块拿好咯,我这就生火。”
诸葛曜何其聪明,自是知道她想怎么办,他虽未再说话,倒也配合。两人一人出一只手,引着干草总算是将干柴点燃,火焰一升起,山洞里顿时有了些热气,不再像刚才那样干冷难耐。
有了火堆,两人将外头披着的轻裘拿下来,放在距离火堆不远的地方,方才那一番折腾,轻裘早就被雪水浸透,裹在身上非但不暖和,还多添了些许冷意,那时他俩是无法,只得裹着,如今有了火堆,一取下来,两人倍觉得舒坦。
姜灼抱着伤了的左臂,坐在山洞里头,翻找着自己的小袋子,这袋子是阿爹给她配的,里头有日常所需的金创药、跌打损伤药、驱虫药,以及火石和小刀,往日有时随着阿爹和姜昕进山打猎,阿爹总是给她和姜昕带着这个小袋子,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素日出了何事,都有阿爹在,里头的东西,姜灼都没怎么用过,翻找了一会儿,当真让她找出一小瓶子金创药来,可量太小,她和诸葛曜都受了伤,这么点是不够的。若非在掉落山谷时,她的草篓子不知掉到了何处,有那篓子里的赤芍就好了。
赤芍原是用于止血消肿,若是配着金创药,那二人应当够用了,只可惜没了。
姜灼想了想,看着山洞外的风雪,她忽然想起来,这山洞里头说到底怎么着也比外头暖和些,外头尚有赤芍存活,这里头兴许也会有吧!思及此,姜灼立即爬起来,抱着自己那伤了的左臂,在山洞里翻找起来。
诸葛曜看到她东一下西一下,起先并未言语,但见她翻找半天,似乎毫无头绪,又到处不停的走,便稳不住问:“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赤芍。”姜灼一边翻找一边说道:“我这儿有点金创药,只是太少了,等我找到赤芍,便想法子将你肩上的箭矢弄出来,然后给你止血包扎。”说着,姜灼又绕到了一块山石的夹缝中,继续寻找。
诸葛曜闻言,剑眉微蹙,却没吭声,即便姜灼找到了赤芍,她应当也没那个胆子为他拔箭,索性任由她去。
有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找了许久,姜灼终于在一处,满是乱石和蜘蛛网,又没多大的犄角旮旯中,找到了几株赤芍,因是野生的,长得颇为歪瓜裂枣,勉强能够用。
姜灼倒也不嫌弃,好好的挖了出来,便喜滋滋的去找诸葛曜。
“胶东王,我这儿有刀子,有火,有药,东西都齐了,您想办法把箭给拔了吧。”
诸葛曜略一抬眼:“本王伤在右肩,如何自己拔出?”姜灼愣了一下,方才想起来,对了对了,诸葛曜伤在右肩,她总不能让诸葛曜用左手越过肩膀去拔箭,那样确是不太切合实际。
想了片刻,姜灼皱着眉头,认真又别扭的道:“若不然,我替胶东王您拔了那箭吧。”
“你,行吗?”诸葛曜颇为不相信姜灼。
姜灼一气,更为沉静下来:“不行也得行。”这儿只有他二人,诸葛曜伤势那么重,再不拔箭,定然要失血过多的,为今之计,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尝试一下了。
诸葛曜见她说的认真,不是意气用事,倒也胆大:“那好,你且试试。”说着,他便褪掉了上衣。
看着他那紧实却不油腻满是肌肉块的蜜色胸膛,姜灼小脸顿时爆红,她捂着眼,摸索着绕到诸葛曜身后,从小袋子里翻出刀子,将之与金创药和赤芍放在一起。
随后,姜灼握住那露出来的半截箭矢,“我,我真的拔了?”刚说的底气十足,真要到了这时,她却有些害怕了。
听着她声音里的颤抖,诸葛曜心里划过一丝轻笑,到底是个女娃,说得再厉害,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罢了,你放手吧。”诸葛曜淡淡的道。
“不行,再不拔,你就没命了!”姜灼嘴一撇,不干了。她知晓诸葛曜是质疑她的能力,但不试试她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凡事,总是要试试的。
呼呼呼……姜灼深深喘了几口气,“我真的拔了!”说着,她双眼一闭,右手猛地一用力,啜……当真将箭矢拔了出来!诸葛曜抿着唇,面色都变了,却并未吭声,他只想着姜灼没那般大的胆子,却没想到,这丫头胆子比人都大,竟真的下了手,且丝毫不给他准备的时间!
当真……是个狠角儿。
姜灼并姚玲儿一起,把姚阿爹扶进了铺子的后堂,让姚阿爹平躺在木板榻上,随后姜灼便去前头翻看药材柜子,她想要找找看,有没有遗漏的药材,最好是可以退热的。
药材柜子有一个半成人高,姜灼瘦弱矮小,根本拿不到上面的药材,她在下面的药材柜子里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退热的药材,无奈只能仰着脖子,认真的看着药材柜子上顶的那些小抽屉。
每个小抽屉上,都有着标示,当目光扫到左侧第六个格子时,姜灼喜得双眼发亮。
那上面写的是:黑接骨木。
黑接骨木泡茶可以驱热,在它旁边的格子上,写的则是:牛膝草,同样可以驱热。
鉴于自己身高不够,姜灼在铺子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一个凳子,随后她踩着凳子,拿到了那两种药材。
可能是素日里放的高,药材又常见,他们走的又急,掌柜便没有带走这两种药材,姜灼将小抽屉拿到手里的时候,这两种药材还是满满的一小抽屉呢。
姜灼大喜过望,忙找到铜壶,打了一些许井水,在铺子里的药炉子上,就着里头剩下的木炭,烧开了一壶水。
有了热水,姜灼很快就把黑接骨木茶泡好,又弄了盆凉水,让姜昕帮她端着,便一同送进了后堂。
此刻,姚阿爹躺在光秃秃的木板上,双眼紧紧耷拉着,面色白的像面粉似的,没有一点血色,姚玲儿扑在姚阿爹身旁,抽抽搭搭的哭着,双眼顷刻便红肿起来。
“把这个给姚阿爹服下,会帮助姚阿爹退热的。”姜灼将黑接骨木茶,递给了姚玲儿,她想了想,补充道:“我不会医,你可以考虑不给姚阿爹服用。”
姚玲儿迟疑地看着那本热气腾腾的茶,不敢去接,她不知道,这一会子的时间,姜灼是怎地弄来了这样一杯茶,她不敢拿阿爹的身体开玩笑。
“她说的是真的。”略微有些沧桑的声音,忽然的在房间里响起。
姜灼抬首,漆黑的眼眸,朝房门口看过去,却见一个白发白须,穿着灰色长衫,颇有些道骨仙风的老者,站在后堂门口,有些酡红色的脸庞,颧骨高高耸起,笑呵呵的样子,像是姜灼记忆里,画报中的南极仙翁老爷爷。
姚玲儿木讷的站起来,喃喃的声音,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你是谁?”
长者捋着白色的山羊胡,满是皱褶的眼皮下,掩藏着一双精明,却历经沧桑的眼眸,他看着姜灼,笑呵呵道:“吾乃郑无空。小女娃,你可学过医,是跟谁学的?”
姜灼眨巴眨巴大眼睛,没有回话,她歪着头,咬着唇瓣,略一思量,眼眸忽地明亮起来:“呀!原来是长安城的郑公,小女见过郑公!”姜灼抚平衣上褶皱,像模像样的敛衽行礼。
“小女娃,听说过老夫的名讳?”郑无空有些讶异,未曾想,自己的名头,竟传到了凉州来。
“长安城中活阎罗,阎王让人三更死,他可留人到五更。阿爹在世时,对郑公颇为敬仰,郑公大名,纵使是小女这般妇孺也是知晓的。”姜灼咧嘴,露出齐崭崭的一口白牙,礼数周全,言语进退有度,说的郑无空哈哈大笑。
阿爹在世的时候,确是常常说起郑公大名,言语之间,却有着姜灼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她只道阿爹对郑公颇为敬仰,根本不知里头的故事。
郑公无空?姚玲儿一愣,以往她家与姜灼家住的比较近,她也曾听姜灼的养父,念叨过这个名字,据说是长安城中的神医咧!
武威郡的人,淳朴且见识少,从不知神医是什么样的,姚玲儿细细打量着郑无空。却见郑无空一身酒气,满脸酡红,这人真是神医?姚玲儿暗自咂了咂舌,却是不太相信。
郑无空从腰间取下酒囊,仰头灌了一口清酒,双眼笑眯眯的,眯成了一条缝:“倒是个嘴甜的小女娃。不过,你还未告诉老夫,你是跟谁学的医?是你阿爹吗?”说着,郑无空又想起,姜灼刚说过,她阿爹在世时……也就是说,已然去世了吗?
郑无空刚觉得自己说话失礼,还未来得及弥补,却见姜灼眸光暗了暗,清澈的眸底,悄然爬上悲伤:“我没学过医,阿爹不让我学,说是女子不可行医,且……我阿爹已经去世了。”
“罪过罪过。老夫略有欠妥,是老夫的不是,对不住了。”郑无空看着姜灼悲从心中来,重重的叹了口气,他走过去,蹲在姜灼面前,看着这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孩子: “小女娃,你阿爹是谁啊?”
“我阿爹是武威郡姑臧人氏,姜修起。”
“修起……”姜灼话一落下,但见郑无空的脸色,霎时间就变了,他整个人呆愣住,如遭雷击,浑浊的双眸,微微红了一圈,悲从中来,姜灼眨眨眼,无法理解郑无空此刻的反应,她问道:“郑公,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郑无空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紧紧握着姜灼的手,欲言又止,他无法告诉姜灼,修起是他多年老友,月前,他接到修起的修书,称武威郡有瘟疫发生的迹象,他恐担心自身,便差人给郑无空去了书信,信上言道,若他发生不测,但请郑无空帮忙照顾两名幼子。
郑无空与姜修起乃多年好友,又是同窗学医,拜入一位大公门下的,早些年长安一别,未曾想,再见已然物是人非,修起书信中让他将两名幼子带走,却不让他提起过往,郑无空看着姜灼的懵懂模样,只能将喉头的话咽下去。
“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中可还有弟妹?”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姜灼尚小,无法猜透郑无空的悲伤,只道:“小女姜灼,初春时刚过完十四岁的生辰。家中还有一个幼弟,名叫姜昕。”
姜灼低声说着,她的生辰正是立春那一日,阿爹说,这是个好日子,灼灼是跟随春姑娘一起来的,那年漫山坡的桃花,早早的开了,阿爹看桃花开得正艳,取其桃夭灼灼之意,才得了她的名字:灼灼。
“姜灼?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郑无空念叨两句,略微一点头:“是个好名字。”
姜灼一听,咧嘴一笑:“阿爹也说,这是个好名字。”
“灼灼,你刚才说,你未曾学过医?那你怎知黑接骨木茶可以驱热?”郑无空慈爱的含笑问道。
“这个……”姜灼抿了抿唇,腼腆的一笑:“阿爹给人开药驱热的时候,小女在一旁看到过,便暗自记了下来。”姜灼也偷偷翻过阿爹的医书,将整整一本药草经一字不落的倒背下来,只可惜,阿爹不让她学。
“哦?只看过,你便记下了,且知晓黑接骨木得入茶内服?”
“嗯。”姜灼点了点头,郑无空讶然,他暗自道,是个有天赋的女娃,若好好培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郑无空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了计较:“哈哈……灼灼,你可愿拜我为师?”郑无空此话一出,姜灼微微一愣,“郑公要收小女为徒?可……阿爹说过,女子不能为医啊?”
郑无空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姜灼的目光,有些心疼和悲悯,须臾,他又洒脱一笑:“不破不立,你阿爹就是太守旧,才耗了你这些年。”说着,他慈爱的摸了摸姜灼的发顶:“灼灼,你拜我为师,老夫带你去长安城,看看那一世繁华的长安,可好?”
“长安……”姜灼双眼呈现出一丝丝迷茫,却又向往。武威郡是个小地方,姑臧更小,而长安却是人人口中的天堂,据说那里遍地鲜花,满是金子,一水儿的白皙肤色,还有华美的服装,和精致的楼台亭阁。
姚阿爹一家,住着三间青墙灰瓦房,这在姑臧,算是不错的房子了。
姚玲儿被亲兵抱下马车,双腿几乎发软无法走路,她不敢看那军爷,便将一切暗自怪在姜灼头上。看着姜灼和郑无空,一前一后走下马车,她心里的妒火,几乎将她淹没。
心中闷哼一声,姚玲儿看也不看他们,小跑着进了家门:“爹,神医来了!”
郑无空牵着姜灼的小手,他将姚玲儿的一举一动全部看在眼里,更是不喜这个心眼城府太多的丫头。姜灼和郑无空、魏长欢一道走进了姚阿爹的家。
一进去,便是堂屋,只见一张梨花木打造的八仙桌,放在正中,算得上是整间堂屋里最贵重的东西,上头摆着一盏茶壶,桌面有些斑驳的划痕,和清漆脱落的痕迹。
堂屋左侧是一间厢房,姚玲儿睡在这里,右厢房则是姚阿爹的住处,姚阿婶在前几天也因感染时疫去世,如今只剩下姚阿爹和姚玲儿,房间里少了几分人气,凉飕飕、空荡荡的,总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堂屋外搭建的锅屋,一片狼藉,里头的锅灶积了一层灰,似乎已经有几日,未曾动过。
“阿爹!”右厢房里头,忽然地传来姚玲儿的惊呼声。
“走,进去看看。”郑无空牵着姜灼的手,作势便要进去,魏长欢瞥了一眼身后,亲兵即时捧着一些东西,走到郑无空和姜灼面前,姜灼仰着小脑袋,瞅见里头放着清一色白色的布巾,还有一些跟人手似的套子。
这是诸葛瑶在大夫和郑无空的嘱咐下,命人织造出来的简易口罩与手套,时疫传染十分厉害,大夫又奔波在第一线,必须得有这些防护措施,才能够接触病人,姜灼只是听阿爹说过这些东西,但时疫发作突然,阿爹尚未来得及准备这些,便投身于救治之中,却不料自身感染时疫,没多久便去了。
“郑公,戴上这些东西,再进去罢。”亲兵道。
郑无空点点头,拿起口罩与手套,先给姜灼戴上,随后自个儿也戴上一套,冲魏长欢颔首,亲兵退去,接着郑无空打起帘子,带着姜灼走进右厢房,入目的第一眼,便见姚阿爹趴在塌边,单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声音嘶哑,咳声如犬吠,嗓子眼里似乎都是痰,不时还会呕吐一两下。
姜灼一看,小小的心脏一瞬间提了起来,她见过阿爹病重时,便是这般模样,如今姚阿爹也是这般症状,莫非……
姚玲儿先他们一步走进来的,此刻站在塌前,有些怔愣,她刚走时,阿爹的情况,并无这般差,怎地才过了一会儿,便几乎没有气息似的?她一颗心好像被人抓住般,骤骤紧缩。
魏长欢跟在他们身后,军人的警惕心,让得他先四下环顾,却见房间里摆着一张矮几,上头放着一杯冰凉的水,和几个干硬发黄的馒头,有一个馒头缺了一半儿,应当是被姚阿爹吃了,而剩下的一半儿,已经开始发霉长毛。
这才不过立春之后,西北天气本就偏冷,正常情况下,三五日馒头是不会发霉的,可见这馒头在这里摆放了多久,姚玲儿看似紧张自己的阿爹,却任由姚阿爹吃这些坏了的馒头,这个姑娘……人品不好。
魏长欢暗自摇头,敏锐的目光,扫了姚玲儿一眼,已然在心底,给姚玲儿下了定论。实际上,姚玲儿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想要处理掉积压在家里的最后一批药材。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哪能照顾的那般周全?她只想着赶紧将那些个药材处理掉,换些钱财,也离开这么个鬼地方,自是顾得上这头,顾不上那头,无法照料姚阿爹。
可是,自疫病起始,再到姚阿爹倒下之后,那些往日从姚阿爹这里进购药材的,这些日子,根本找不到人,几日下来,姚玲儿非但没照顾好姚阿爹,更没把积压的药材卖出去,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姚玲儿听着身后的动静,回转过头,瞥到姜灼,她顿觉气血上涌,张牙舞爪的冲到姜灼面前,作势便要厮打她:“都是你,都是你的错!”郑无空一看,伸手护着姜灼往后退,魏长欢略微蹙眉,见郑无空插手,他便让亲兵去拦住姚玲儿。
“都怪你!姜灼,我早早便说过,你就是灾星!若不是你,非要给我阿爹灌下那杯茶,我阿爹怎会突然这样?姜灼,你就是灾星,村民们说的没错,你就是最大的灾星,最该死的人,就是你!姜阿爹死了,我阿爹也快死了,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都是被你害的,你怎么不去死啊……”
姜灼震惊的看着姚玲儿,后者无法靠近她,嘴里的咒怨和眼里的痛恨,却刺痛了姜灼的眸子。姜灼身上一下子就凉了,手心里直往外冒冷汗,她不想让姚阿爹出事的,可姚阿爹还是出事了,是她没照顾好姚阿爹,难道她真是灾星……
不,不会的,阿爹说过,灼灼不是灾星,她就一定不会是灾星!
郑无空感觉到小女娃的情绪变化,安抚性的捏捏她的手掌,让她别太担心,姜灼抬起头,面罩下的脸上,勉强的露出一抹笑,却无人看到。榻上,姚阿爹意识有些迷糊,听着姚玲儿的话,他稍稍有些回过神来,抬起赤红的眼,看向姜灼的方向,想要说什么,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一阵激烈的咳嗽声取代。
“阿爹!”姚玲儿扑回塌边,伸出手就要去抱住姚阿爹,魏长欢一看,冲亲兵递了个眼色,后者登时走上前,将姚玲儿扯了过来,时疫传染极快,素有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的话,确不是开玩笑的。
此时,还是能够离姚阿爹有多远便多远的好,如若不然,当真感染上,那就不好了。
“阿爹……”姚玲儿不明所以,拼命的挣扎着,郑无空侧目,看着姚玲儿,不耐道:“你阿爹还没死,轮不到你此刻在这儿哭丧!来人啊,将她拖出去,省得我看着心烦!”
魏长欢挥手,亲兵略微顿首,便两人一同,将姚玲儿架出了房间。
雪花松软湿润,从浓厚而低重的云层中飘落,渐地越来越大,落在众人的身上,从众人的铠甲上滑落。
一旁,郑无空操着手,身后一个魏长欢的亲兵,在他的头顶上撑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挡住飘雪,伞面儿却被雪花打得哗哗作响。
“今年的天儿,真是奇怪……”郑无空看着地上的积雪,无意识的咕哝了一声,姑臧这里虽地处极西北,可天儿冷,前些天儿早就立春了,像这般过了立春,还在不断飘雪的情况,当真是这十多年来头一次见。
魏长欢束手而立,身上的铠甲透着寒光,他单手握着剑柄,锐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那些正在搬运药材的士兵身上。
听着郑无空的嘀咕,他抬眸望了一眼天空,沉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是。”郑无空:“这般大的瘟疫,夺了那么多人的性命,怕是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才下了这连日来的大雪,为他们哭一哭。”
“老天若有眼,这场雪便不该下。”魏长欢声音平稳,却透着一丢丢不屑,他从不相信这些鬼神论调,姑臧附近五城,已陷入瘟疫之中,这一场场的大雪,堵住不少道路,哪怕是他们有了药材,有些地方也是去不到的。
若老天当真有眼,怎会一直下个不停?
郑无空知晓这一点,叹了口气,却也不知该说什么,雪越下越大,明早起来,怕是道上又被雪给堵了,明日又不能去施药,那些受了害的百姓,再耽搁下去,定是要酿成大祸的。
两人并肩站着,一时间,没了言语,只剩一片雪花飘落的声音。
不多时,从姚阿爹家搬来的药材,已全数没入营中仓库。
魏长欢让两名大夫,跟随士兵一同进仓库,盘点一下拢共有多少药材了。明日一早,诸葛曜便会派人去往其他未被感染瘟疫的城池,购买所需药材,这里的药材,得撑到诸葛曜派出去的兵士回来才行。
等了片刻,两名大夫对着药方,核对好了药材,两人便一同从仓库中走出,向郑无空和魏长欢走来。
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走在前头那人,中等身材,五十多岁的样子,面黑无须,后一人三十多岁,颇为壮实,两人皆穿着灰色的长袍,走到魏长欢面前,两人先施了一礼:“魏将军,按照您的吩咐,药材都点清了。”
“可有什么缺的,足够撑几日?”有了预算的时间,魏长欢也好跟诸葛曜再合计一下。
“这……”当先那人一听,颇有些为难,他看了看身后的年轻人,后者也是为难的蹙眉,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番欲言又止。
魏长欢一看,声音顿时冷下来:“出了何事?”
年长者鼓足一口气,道:“将军,仓库里的药材倒是不少,但……唯独少了一味赤芍,那赤芍的量太少,怕是只能撑一天。”年轻人补充道:“若是周围感染者众多,怕是只能撑半日。”
“缺了一味药材?”二人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接过了话茬。
众人抬头,循声看去。
只见一道白色身影,从中军帐的方向,顶着不断飘落的雪花,信步而来。
那赫然正是军中主将,胶东王诸葛曜。
魏长欢对着诸葛曜抱了抱拳:“这么晚,惊扰了胶东王,是属下失职。”
“无妨,药材准备的如何?”诸葛曜伸出修长的手指,拂去肩膀上的雪花瓣儿,他并未穿着甲胄,只一身素白银线刻丝云锦长袍,外披同色狐裘,衬着那遥如一豆的山河,从远处走来,风华独见,漆黑深邃的眸子,映着满眼雪花,仿佛蕴含着万古星辰,一双如绯如樱的唇,更是此刻天地之间,最浓烈的一抹色彩,点缀了一片白雪皑皑,雾色江峦。
魏长欢蹙眉:“缺了一味药材,怕是撑不过明日。”
“当真?”诸葛曜扫过那两名大夫,声音懒极,全然没什么情绪,仿若并不在意,但前提是忽略他眸底的冷芒。
年长者忙不迭的点头:“确是如此。吾等点过仓库中所有药材,独独赤芍的量少了许多。”
年轻人亦是附和。
“赤芍……”诸葛曜声音略微一沉。
郑无空道:“赤芍并非寻常难见的药材,找找周遭关了门的药铺子,兴许还有余剩。”这场时疫来的如此突兀,如一场暴风似的,那些掌柜仓皇逃走,有些寻常可见不太贵重的药材,应当没功夫全然带走。
“呀……”忽然地,年轻大夫仿佛想起什么,猛地一拍大腿,诸葛曜随即看去:“怎地?”
“回胶东王,草民方才想起来,赤芍在西北名曰草芍药,在蜀地名曰川赤芍,而西北干燥,寻常药铺惯喜在周遭山峰上,种植草芍药,用来祛暑降热凉血消肿,前些日子,瘟疫爆发时,还未到采摘期,如今正适草芍药的春时采摘期,往这四处山峰寻寻,定然能找到不少赤芍。”
年轻大夫是姑臧人士,对这里的情况十分了解。
姑臧地处西北,这儿的赤芍,又叫草芍药,多用于去瘀,止痛,凉血,消肿,治瘀滞经闭,疝瘕积聚,腹痛,胁痛,衄血,血痢,肠风下血,目赤,痈肿,加之西北天干物燥,腹痛等十分之常见,因而总有不少人在周围的山峰上,种植赤芍。
瘟疫来的如此突然,那些山峰上的赤芍,前些日子又不在采摘期,定然无人管那些赤芍,且这几日大家逃难的逃难,感染时疫的感染时疫,哪有人去采摘药材,此时那山峰上,定有不少赤芍,采摘及时、鲜嫩入药,药效虽有打折,应当可以应付一段时日。
诸葛曜略一思量:“如此,明日一早,便打发了将士们去周遭药铺和山头找找看。”
“喏。”魏长欢点头应道。
雪愈下愈大,仿若漫天的白色轻羽,无声的落下,铺上一地的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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