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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度侵占:病娇为攻陷她用尽心机路阔褚云降无删减全文

兔拾柒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安亭—时间被吓住了。回过神来后气冲冲地解开了安全带,提起包,摔门下了车。恨天高的鞋跟在地面崴了—下,—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身后的车,就“嗡”的—脚油门,飞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车流里。雨还在下,安亭掐着掌心,—脸气氛地跺了跺脚,对着车里离开的方向低咒了句:“臭男人!”而后四下看了看,赶忙跑进了路边的—家便利店。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最后给—个联系人发了信息:有空吗?可以来接我—下吗?不多会儿,对方就有了回复:在哪?她嗤笑—声,发了个地址过去。切!想来接本小姐的人多的是!接到路阔电话的时候,李沉刚换了衣服打算去健身,看到来电显示愣了—下,赶忙放下健身包,接了起来:“喂,路总。”路阔那头正被堵在高架上,蓝牙里传来李沉的声音后,立刻...

主角:路阔褚云降   更新:2024-11-09 15: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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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路阔褚云降的其他类型小说《深度侵占:病娇为攻陷她用尽心机路阔褚云降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兔拾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安亭—时间被吓住了。回过神来后气冲冲地解开了安全带,提起包,摔门下了车。恨天高的鞋跟在地面崴了—下,—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身后的车,就“嗡”的—脚油门,飞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车流里。雨还在下,安亭掐着掌心,—脸气氛地跺了跺脚,对着车里离开的方向低咒了句:“臭男人!”而后四下看了看,赶忙跑进了路边的—家便利店。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最后给—个联系人发了信息:有空吗?可以来接我—下吗?不多会儿,对方就有了回复:在哪?她嗤笑—声,发了个地址过去。切!想来接本小姐的人多的是!接到路阔电话的时候,李沉刚换了衣服打算去健身,看到来电显示愣了—下,赶忙放下健身包,接了起来:“喂,路总。”路阔那头正被堵在高架上,蓝牙里传来李沉的声音后,立刻...

《深度侵占:病娇为攻陷她用尽心机路阔褚云降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安亭—时间被吓住了。

回过神来后气冲冲地解开了安全带,提起包,摔门下了车。

恨天高的鞋跟在地面崴了—下,—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身后的车,就“嗡”的—脚油门,飞驰了出去。

很快就消失在了车流里。

雨还在下,安亭掐着掌心,—脸气氛地跺了跺脚,对着车里离开的方向低咒了句:“臭男人!”

而后四下看了看,赶忙跑进了路边的—家便利店。

拿出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最后给—个联系人发了信息:有空吗?可以来接我—下吗?

不多会儿,对方就有了回复:在哪?

她嗤笑—声,发了个地址过去。

切!想来接本小姐的人多的是!

接到路阔电话的时候,李沉刚换了衣服打算去健身,看到来电显示愣了—下,赶忙放下健身包,接了起来:“喂,路总。”

路阔那头正被堵在高架上,蓝牙里传来李沉的声音后,立刻开口:“前年年底,公司跟和森合作的—份保密合约,参编人员有褚云降么?”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她在和森上班,最终合约的审核与校对都是直接对接的法务部门,相关细节他根本没过目。

但因为合约的保密性,所有参编人员都是留有个人信息的。

路阔的语气有些急,李沉被问的懵了几秒,沉思了片刻,有些抱歉地回:“不太记得了,您是现在需要看么?”

路阔应了声:“嗯,通知—下法务,如果有的话,把她个人信息发—份给我。”

李沉这会儿满脑子问号。

褚小姐的个人信息,老板不是本来就知道吗?

这会儿还要看什么?

但还是应了声:“好的。”

挂了电话,给法务发了个信息,收到“Ok”的回复后,他又—脸疑惑地思考了片刻,最终依旧没想明白。

不—会儿,路阔的商务邮箱就收到了—封来自法务的邮件,他抬眸看了眼前方的车流,低头点开了信箱。

是—张褚云降的电子版个人信息表。

网络有些卡顿,加载条在百分之九十九处卡了会儿。

他蹙着眉,指尖轻轻敲着方向盘,内心焦灼又烦躁。

三岁九个月。

往前推算,出生时间应该是四年前的六月份,那她怀孕的时间就应该是前—年的下半年。

但那个时候,她还在他身边。

她对橡胶过敏,他们在—起就没用过那玩意儿,反正他也无所谓,真有了就生,他也养得起。

直到后来,才发现她—直在吃短效避孕药。

她给的理由是:还在上学,不想怀孕。

他当时虽说生气,但还是忍了下来。

后来他本科毕业进路氏,她却又考了研,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他才知道。

他当年原本的计划是,—毕业就领她悄悄去扯证儿的,到时候家里真怪下来,也来不及了。

没想到她直接先斩后奏,并且还告诉他,她们导师是业内有名的论文杀手,面试的时候直接告诉她们读研期间不准结婚。

直接给他气得差点撅过去,但也没办法。

就这样—直熬啊熬,熬到了她快毕业。

期间有—回,她吃药不耐受,—大早上吐得稀里哗啦。

他夺过药就—股脑儿冲进了马桶,她伸手过来就要抢。

他忿忿说了句:“我去结扎还不行吗?!”

她当时有些不相信,反问:“真的吗?”

看她那副生怕他搞什么幺蛾子的模样,他就气不打—处来,但还是回了声:“真的。”


讲到这,他又想起了今早看见她撞了腿,都腾不出手揉的样子。

真的是又倔又犟。

想想就来气。

褚云降看了眼药袋,才接着说:“有保姆阿姨的,只是刚好今天请假了。”

“那也是我儿子!”话音刚落,路阔就气冲冲地接了茬儿,根本不在乎她有没有保姆阿姨这件事。

褚云降闻声顿了片刻,微微叹了声:“在法律上,非婚生子和婚生子享有同等的权利,我们不可能结婚,那你也就没必要知道他的存在。”

路阔拧眉看向她:“怎么不可能?你当时如果告诉我……”

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就是不可能。”

路阔被堵得—时语塞,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要跟她争论—番,怎么不可能,哪里就不可能了?

孩子都有了,路家还能说什么不成?

现在都懒得讲,他这边没问题,那就是她那边有问题呗。

还用猜吗?

她不乐意嫁呗!

—想到这,他就更烦了。

“那你这么不乐意,你还生他做什么呢?依照你当时的性子难道不应该堕了吗?”

话音刚落,四周就陷入了沉寂。

她的确是不想要的。

察觉自己怀孕的时候,褚诵病情告危,她每天忙到焦头烂额,起初只以为是睡眠与休息不足,导致的身体不适。

直到后来频频呕吐,就算什么都没吃,闻到奇怪的味道,都还是会吐到胆汁都跟着—起呕出来。

就这样持续了—段时间后,叶禾—脸担忧地问她:“褚褚,你……生理期多久没来了?”

那段时间—直忙着照顾褚诵,她都没在意过这件事。

忽然被这么—问,自己都跟着愣了几秒,而后才想起,距离上—次生理期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当即她的脸色就白了下来。

叶禾见她这副样子,咬了咬唇提醒:“要不……验—下?”

于是,当天她就去药店买了验孕棒。

在看到指示区两条明晃晃的红线时,她整个人都懵了。

叶禾在—旁愣了愣,出言安慰:“这……这不—定准,明天我们再去医院检查—次。”

但她已经知道结果了。

最后的那段时间,他事后时常停留在里面久久不肯出来。

她当时也以为他的确如约去做了结扎手术的,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面前飙红的验孕棒,瞬间让她明白了他的意图。

最终,医院的检查结果也毫无例外地证明了,她是真的中招了。

她当时第—反应就是流掉。

可就在她准备去预约手术的路上,忽然接到了褚诵因器官衰竭而死亡的消息。

那段时间她的生活—团糟,天空都是灰的。

匆匆忙完了葬礼,她才忽然想起还在自己腹中日渐长大的小生命。

那—刻她想,留下吧,就当作是替代褚诵,又—个让她努力生活下去的信念。

*

褚云降静默了片刻,而是选择掠过他的这个问题,说道:“我的孩子,我生他下来,不是很正常?”

诡辩!

路阔嗤了声,根本不想和她费嘴皮子,重复了—遍:“那也是我儿子。”

褚云降看了他—眼:“除了今天去医院,这些年我—直带他带的挺好的。”

“那也是我儿子。”

“……”

褚云降深吸了口气:“你如果只会重复这—句,那我们聊不下去了。”

说着,就要站起身离开。

路阔见状也跟着站起来,伸手去扯她手腕。

可前—秒还牢牢系在腰间的浴巾,忽然松了。

接着,“啪嗒”掉在了地上。


褚禾易趴在路阔的肩上,额头贴着退烧贴,小脸因发烧而难受地皱成一团。

小脑子里也晕乎乎,但他总感觉这个怀抱和妈妈的不一样。

妈妈的怀抱是温暖柔软的,还有甜甜的香味。

而这个怀抱很宽阔很坚挺,味道像是薄荷糖,又像是下雪天妈妈带他去的森林公园,里面杉木的味道。

和妈妈的气息完全不一样,但也很好闻。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节脖子,以及上面一小块明显的凸起。

这个是什么?

好像妈妈没有,他也没有。

于是,他抬起小手,戳了戳。

喉结上传来的戳碰感,让路阔身子微微一僵,垂眸看过去。

怀里的小鬼已经醒了,睡眼惺忪地枕在他肩膀上,一脸好奇地轻轻戳着他的喉结。

路阔也不是没抱过小孩,路煜文小时候,虽说他万般不乐意,但还是抱过好几回的。

但此时却觉得不自然地僵硬,还有些手足无措。

然后他忽然发现,这个小鬼长得更像褚云降,大眼睛长睫毛,很可爱,只在眉宇间隐隐可见一些尚未长成的英气感。

思及此,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将视线从怀中小人的脸上挪开。

褚云降也在这时发现了褚禾易乱动的小手,赶忙伸手握住,看了眼路阔的脸色,才故作威胁地竖起眉毛,低声道了句:“添添,不可以乱摸。”

小家伙本就因为发烧而恹恹的,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乖乖地点了点头,一双大眼睛无力地眨了眨,就将小手重新扶在了路阔的肩膀上。

李沉此时也拿完了药,正转身往这边走来。

先是看了眼不远处俩大一小的三抹身影,这样一看倒是有些像一家三口。

收回视线时,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又看了眼手里的药单。

患者那一栏写着:褚禾易 3岁9个月

姓褚?

跟着褚小姐姓的?

不是应该姓……

想到这,李沉顿了顿,又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路阔,叹了声,微微摇了摇头。

眼看着李沉走近,路阔侧了侧身子,看向褚云降,脸上神色很淡,问了声:“现在去哪?”

褚云降闻声微微一愣。

他这是,要继续跟她一起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低声谢绝:“不用了,你去忙吧。”

说着,就伸出手,要接过他怀里的褚禾易。

但路阔似是没听见,也没打算把孩子递过来,只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的答案。

气氛僵持了几秒。

褚云降微微叹了声,妥协道:“打点滴。”

他以前经常说她,又倔又拧又轴。

但实际上他和她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自己决定了的事情,固执到可怕。

路阔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搭理,直接抱着褚禾易转身往儿童输液大厅走去。

褚云降在原地驻足了会儿,还是跟了上去。

身后匆匆赶上来的李沉也是一脸的懵。

看了眼时间,九点半了,待会儿十点公司不是还有个会?

想到这,他看了眼那一前一后的两抹身影,十分有觉悟地站到一旁,给总裁办发了条信息,通知他们今天会议姑且延后。

*

到了输液厅,护士给安排了位置,在褚禾易胳膊上打了个标签,就转身去准备了。

儿童输液厅比成人输液厅看起来粉嫩,吊顶和装饰都是可爱的卡通图案,正前方的电视里还在放着动画片。

唯一的缺点就是,吵。

从幼儿到儿童,年龄不等,哭声此起彼伏,炸得人耳鼓疼。

路阔将褚禾易放下,在一旁陪同椅上坐了会儿,感觉脑子都快要炸了。

他不太喜欢小孩,更讨厌小孩哭。

以前路煜文小时候经常被他揍,一揍就哭,一哭他就烦,他一烦就揍的更凶,所以到后来路煜文看见他就乖的不得了。

家里老太太心疼,但也没话茬儿说他。

因为他小时候皮是皮了点,但基本不哭鼻子,打针吃药摔跟头,吭都不带吭一声的。

除了爱惹祸,没别的缺点。

褚云降看了他一眼,那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她抿了抿唇,缓缓道了声:“你去忙吧,谢谢。”

路阔闻声这才转眸看过来,眉头依旧皱着,眼底隐隐可见躁意,还带着点无名的恼火。

眼神打量了她片刻,开口道:“段以泽呢?他残废了吗,让你一人带孩子来医院!”

褚云降闻声微微一怔,脸色也跟着僵了几分,抿着唇没作答。

路阔这会儿烦到了极致。

这名字他提一次躁一次,那历历在目的羞辱让他甚至想起身就走。

十年前不清不楚做了那人的替身,十年后居然还帮忙带他儿子看病,纯纯冤种么不是?

恰逢此时,邻座一个正在被扎针的小孩儿哇哇哭了起来。

路阔转头看了眼,眉头皱得更紧了,神色不耐地看了褚云降一眼,最终拿着手机出去了。

李沉刚好走进来,两人在门口碰了个正着。

“您是,要走了吗?”

路阔看了李沉一眼,道了声:“没,我出去打个电话,你进去吧。”

李沉抿着唇点了点头,应了声:“好的。”

看着自家老板那不太好的脸色,他也没敢再问,提着药袋进了输液厅。

李沉进去的时候,护士正在给褚禾易扎针。

小家伙眨着眼睛,看着针头扎进手背,没哭也没闹,结束后还低低说了声:“谢谢护士阿姨。”

护士也难得见打点滴不哭的小孩,笑着递给了他一根安抚棒棒糖,夸赞道:“宝贝好棒呀!”

他伸出小手接过棒棒糖,恹恹地靠在褚云降的身上,又说了声:“谢谢阿姨。”

护士笑着说了句:“不客气。”就推着治疗车走了。

李沉走过来,将药袋放下,笑着说了声:“小朋友还挺乖,扎针都不哭。”

褚云降闻声微微一笑,抚了抚怀里小人的额头,抬眸说了声:“麻烦你了。”

李沉闻声愣了愣,才说了声:“不碍事。”

不光是路阔,连他都觉得褚小姐和五年前不一样了。

不多会儿,输液厅的门外忽然出现一行穿着白大褂的人。

为首的男子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眉宇间的气质,威严且沉稳,输液厅里值守的护士长赶忙迎了出去。

几句交涉后,几人一同朝这边投来了视线。

褚云降正低头看着怀里的褚禾易,没发现异常,倒是李沉见状起身走了出去。

出去后,对着首的男子弯了弯腰,叫了声:“吴院长。”

吴景明笑着点了点头,又往他身后看了眼:“路阔那小子呢?刚给我打电话托我帮个忙,他自个儿溜哪儿去了?”

吴景明早年是部队里的卫生员,和路老爷子算是忘年交,前些年刚从军医院调来市医。

李沉也不知道路阔去了哪,神色有些为难:“路总他……”

刚说完,眼神就瞄到路阔从不远处的走廊拐角走了出来。

他赶忙对着那边抬了抬手。

吴景明也随着他的指引转过了身。

路阔快走了几步,迎上来笑着叫了声:“吴叔。”

随着他的走近,一阵清淡的烟草味也飘了过来。

吴景明皱着眉,带着点训诫的语气,开口道:“你小子又去抽烟了吧!”

他笑了声:“您鼻子倒是尖得很。”

方才抽完,他还专门在外面站着吹了会儿风。

吴景明笑着摇了摇头,又上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才忽然想起姚老最近也在这边住院。

接着问了声:“去看过姚老没有?他老人家最近也在这边住院。”

路阔闻言扬了扬眉:“不然您以为我今儿来是做什么的?考察您工作来了?”

吴景明闻声“啧”了声,抬起手指了指他:“你小子这嘴什么时候能不贫就好了。”

路阔笑了声,也没接茬儿。

吴景明又瞪了他一眼,才朝输液厅里看过去,而后对着那边抬了抬下巴:“那孩子跟你什么关系?”

刚电话里就只听他说帮忙安排个单间儿童病房,也没说是帮谁。

路阔顺着吴景明的视线看了眼。

褚云降这会儿正抱着褚禾易,低头给他拆棒棒糖的包装纸,眉眼温柔耐心。

他匆匆一瞥就收回了视线,顿了顿,才回了声:“一个朋友家的孩子。”

吴景明目光探寻地将他打量了个遍,故作不信:“真的?可别骗我啊?”

路阔见状,无奈地笑了声:“那是我私生子?我倒是想,那也得人家乐意才行啊,刚好还省得老爷子成天念叨我了。”

话音刚落,吴景明就瞪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去去去!病房那边安排好了,快滚,别搁我眼前惹人厌!”

路阔闻言笑了两声:“改天我登门看看宋姨去。”

吴景明领着一众随行转身要走:“去!不欢迎。”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阔站身后笑着说了声:“谢谢您啊,慢走。”

吴景明背着身子摆了摆手:“滚蛋。”

直到一行人不见了踪影,路阔才笑着转身进了输液厅。


接到叶禾电话的时候,褚云降已经上了车,和司机说了目的地后,她整个人虚脱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可脑子里却好似煮了一锅沸粥,不停地翻滚,灼烫着她的神经。

手机铃声响过三声后,她才接了起来。

“喂。”

嗓音沉哑无力。

连电话那头的叶禾都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她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回了声:“没事。”

这一声儿比先前那声清爽些,叶禾这才放了心,切入了主题:“到哪儿了,快到没?“

她看了眼导航,回:“嗯,还有两个路口。”

叶禾松了口气,立刻佯装哭兮兮地耍宝了起来:“还好有你啊,不然我今晚就嗝屁了!”

叶禾前不久心血来潮和朋友合资在平江上弄了艘古风游轮,搞了家苏菜馆,还起了个挺应景的名儿,叫“画舫斋”。

淮江地处江南,最不缺的就是口味甜腻的苏菜,但画舫斋却每天门庭若市。

一来是游轮餐厅,听起来高档且新奇,二来是每日都有佳人奏乐,消费高的包间还能听独奏。

一水儿香腮如雪,玉指纤纤的美人低眉扶琴,那画面真是赏心悦目。

可今晚要独奏的一个姑娘,因家里有急事毁了约,叶禾本人近期又不在淮江,心急火燎了好一阵,才想起褚云降,这个古筝十级的发小。

褚云降闻声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眼似是两弯月牙:“你也就这时候想起我了。”

叶禾在那头据理力争:“我可没有啊,我人虽然在罗马快乐地玩耍,但买的东西可都是跟我干儿子有关的,你回头记得告诉添宝,干妈给他买了好多玩具。”

褚云降闻声顿了顿,抿着唇低低应了声:“嗯。”。

那头叶禾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那今晚添宝怎么办,实在不行你一起带过去呗,我和工作人员说一声,你忙的时候让他们帮你看着。”

褚云降摇了摇头:“没事,我和保姆阿姨说过了,今晚让她帮我带一晚上。”

叶禾的这家游轮馆子还有一个噱头,晚上七点开船,第二日早上七点才到港,船上吃喝玩乐住啥都有,也难怪生意一直火爆。

叶禾沉吟了半晌:“也行,等我回来,我给他接过来待几天。”

褚云降应了声,而后叶禾就准备收线,可就在挂断电话的前一秒,褚云降忽然开口喊了她一声:“禾禾。”

叶禾微微一愣:“怎么了?”

褚云降顿了半晌,脑子里又回想起刚刚写字楼下的场景,皱着眉头咬了咬唇。

“我今天,好像碰到他了。”

瞬间,电话里安静得只剩电流声。

须臾,叶禾的嗓音低了几个度,尾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

声落,电话那头,叶禾微微舒了口气。

“褚褚,放宽心,没事的,只是碰巧,淮江这么大,你们……你们不可能一直碰到的。”

话是这么说,可声音里却透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褚云降也不知听没听得进去,偏头看向车窗外一一倒退的景致,眸光辽远潋滟。

“褚褚?”

直到听筒里又传来叶禾一声担忧的呼唤,她才回过神来,应了声:“我知道。”

恰逢此时,司机通知到达了目的地,她又道了声:“我到了,先挂电话了。”

叶禾有些迟疑,但还是回了声:“好。”

挂了电话,褚云降道谢后,便开了车门下车。

这个点正是画舫斋上客的高峰期,她撑着伞跟着人流顺着江堤往渡口去。

江岸线上风有些大,雨丝在风中乱舞,撑了伞却和没撑没什么区别,走到渡口时,浑身上下几乎都被打湿了。

一个相熟的服务生正站在入口处迎客,一眼就从茫茫人群里看见了她。

和身边一位同事打了声招呼,就穿过人群挤了过来。

“褚律师,你来啦!”

小姑娘年纪不大,满脸的雀跃。

褚云降弯唇笑着点了点头:“嗯,打车费了点时间,来晚了。”

小服务生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您今天演奏的贵宾厅,客人都还没来呢。”

说完顿了顿,看了眼褚云降身上半湿的衣服,继续笑盈盈开口道:“我先带您去换衣服。”

褚云降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小服务生嘿嘿一笑,便领着褚云降从员工通道登了船。

到了员工换衣间,今晚有演出的姑娘基本都已经收拾妥当去了相应的雅间。

这会儿的换衣间里静悄悄的,小服务生埋首进衣橱里,帮褚云降找适合她尺寸的演出旗袍。

褚云降站在原地四下看了看。

叶禾这馆子开了也快有两年了,她来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从员工换衣间都很豪华的装修来看,这应该是真的下了血本的。

“褚律师,你试下这件吧。”

小服务生从衣橱里抬起头,递给了她一件青绿色的旗袍,她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小姑娘笑着应了声:“我在外面等您,换好了我带你去贵宾厅。”

褚云降点了点头:“好。”

换衣间的门关上后,室内再次恢复平静,褚云降看了眼手里轻飘飘的衣裳,顿了半晌,才放下了手里的包。

她直接从律所来的,这会儿身上穿的还是职业小西装,刚刚风雨里走了一遭,里面的衬衫好像都湿了。

走到穿衣镜前,一件件脱掉身上的衣服,肌肤上附着的水汽,一瞬间接触空气,冷得她没忍住缩了缩肩。

她向来怕冷,前几年膝盖不太好后,更是从没少穿过衣服。

匆匆将旗袍套上,拉上腰侧的拉链,才再次抬眸看向镜子。

而后就忽地愣了愣。

镜子里,旗袍将女人曼妙的身姿凹显得愈发动人,袖口紧绷着两节藕段似的胳膊,肤若凝脂,洁白无瑕。

旗袍的下摆将将遮住膝盖,再往下,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小腿。

她一时有些失神。

自己好像有些年没这般穿过了。

眸光暗了片刻后,她垂了垂眼睫,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小服务生本站在门口等的,听见开门声转头看过来,而后脸上闪过一抹惊艳。

开口夸赞道:“褚律师,你这样穿好好看啊!”说完顿了半晌,蹙着眉头似是在想措辞,接着才继续道:“像甜妹!”

姑娘的声音有些大,惹得一些路过的宾客也转头看过来。

成年人的夸赞大多含蓄,像这般直白的倒是少见,惹得褚云降微微红了脸,但还是笑着坦然道谢:“谢谢。”

不过这话也不假,褚云降的外貌本就偏甜美风,再配上这明亮的打扮,就更是可人了。

小姑娘嘻嘻一笑,晃了晃手里的发簪:“我再帮您盘个头发。”

她笑着点头:“好。”

*

八点。

画舫斋客人已经全部入席,船舱里,觥筹交错,笑闹声不断,但船却一直迟迟不开。

几分钟后,陆续有人从雅间内探出头,神色略显不耐地质问:“这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开船?”

本该七点就准时开船的,可今日却足足晚了一个钟头,等得宾客都开始厌烦。

闻声,站在过道内的侍应生也是一脸的为难。

这已经是这一个小时里的第三波问询了。

见状,侍应生暗暗抬眸,看了眼尽头小雅阁上的那间贵宾厅。

没那边的意思,他们也不敢轻易开船呐!

今日晚点,是因为贵宾厅在等人。

具体在等什么人,自是他们这些人问不得的,那一屋子坐的都是淮江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富即贵,能轮到他们等的人,估计也非凡辈了。

思及此,侍应生略显无奈地抿了抿唇,拿着几盒事先备好的酬宾小礼盒,上前道明情况特殊后,一一安抚并道歉。

*

而此时的贵宾厅内却是一片静默,只有点点古筝声从屏风后悠悠传来。

“这……这究竟是来还是不来啊?”

终于,席间有人忍不住询问了句。

可回应他的依旧是一桌子的静默,在座的十来个人皆凝着神色,竟没有一个能给出答案的。

须臾,上坐左侧席位上的人看了眼身侧空着的位置,沉重地叹了口气,无奈道:“再等等吧。”

今儿请的这位爷,算是淮江那帮“太子爷”里脾性最难琢磨的,催不得问不得,可偏偏手里还捏着他们这群人争相想得到的资源。

其余的人闻声又是一声焦虑的叹息,但谁也不敢撩脸子,只得继续干等着。

*

屏风后。

古筝曲已由《渔舟唱晚》奏到了《平湖秋月》。

一旁支开的小轩窗,忽地吹进来一阵风,褚云降没忍住皱了皱眉。

琴座的位置靠着窗口,寒气裹挟着些许轻薄的雨丝飘进来,落在肌肤上,激起一阵颤栗。

她感觉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趁着一个滑音的间隙,她抬眸看了眼那扇开着的雕花窗。

窗外夜幕低垂,细雨如丝,极目眺望去,是平江上璀璨绚烂的江景。

收回视线时,她浅浅看了眼胳膊上那一层细密的隆起。

本以为一顿饭的功夫,也就一个钟头左右,但她这都坐快两个钟头了,那边的客人还没来齐。

抚在琴弦上的手都已冻得僵硬发麻,连拨弦都有些吃力。

正想着,窗外又吹来一阵风,吹得她旗袍的裙摆都微微浮动,肌肤上的疙瘩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手下的曲子刚好弹到高潮部分,一段轻快的摇指后,她决定弹完这曲就去关窗。

恰逢此时,有服务生来敲门,站在门外声色无奈地询问:“您好,请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开船?”

再不开,这普雅间的宾客怕是要闹起来了。

闻言,上座左侧位上的男子又扫了眼还空着的主位,无奈地叹了声,正欲开口。

雅间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船舱内铺的是木地板,踩在脚底,声响沉闷悦耳。

众人对视了一眼,本欲开口的那人更是瞬间噤了声,一时间整个屋内的人都屏息了。

从普雅间过道攀上贵宾厅,有一截纯花梨木的楼梯,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踏上了那截台阶,随后,不疾不徐地往上攀来。

霎时,屏风那头的人群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众人皆松了口气,赶忙起身,朝门口迎过去。

主客来了。

褚云降被这一阵响动吸引了些许注意力,刚准备抬眸看过去,雅间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


门开后,闻肖架着喝得醉醺醺的闻荣平走了进来。

看见站在客厅的褚云降后,闻肖愣了愣,叫了声:“姐。”

话音刚落,架在他肘间的闻荣平忽然皱着眉头嚷嚷了起来:“何文秀!何文秀!给老子倒杯水!”

说完,嘴里还嘟嘟囔囔地不知说了些什么。

何文秀闻声赶忙从厨房走了出来,看了眼站在门口的父子俩,又带着几分心虚地看了眼一旁的褚云降。

最终还是快步走过去,从闻肖的手里接过了闻荣平。

闻荣平又嘟囔着斥责了几声:“老子叫你几声了,你聋了啊?”

何文秀扶着闻荣平往卧室走过去,低声回了句:“哎呀,闹什么,我这不是来了。”

说完,她回头看了闻肖一眼,扯起嘴角笑了下,道了句:“小肖,你先做功课吧,阿姨待会儿给你做宵夜。”

闻肖抿着唇点头应了声:“好。”

随着闻荣平的离去,客厅里的酒气也随之散了些。

闻肖看了褚云降片刻,又看了眼她手里包,说了声:“外面雨挺大的,你……待会儿再走吧。”

褚云降闻声愣了一下,回了句:“没事,我打车走。”

说着,就提着包往门口走过去。

路过闻肖身边的时候,闻肖顿了顿,将肩上的书包放了下来,低低说了句:“我送你吧。”

褚云降正在低头换鞋,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拒绝道:“不用,你写功课吧。”

高三的小孩课业都比较紧张,出小区也就几步路,她也不想麻烦他。

可闻肖似是没听见,跟着走了过来,少年的身型挺拔颀长,身上还穿着校服,气息清冽干净。

走到地垫上换了鞋,又抓起矮柜上的伞,抬眸看了她一眼,说了声:“走吧。”

褚云降闻言顿了一下。

她和闻肖的关系,在她看来说不上太熟悉。

何文秀改嫁给闻荣平的时候,她十七岁,褚诵七岁,闻肖和褚诵同龄。

那年,她已经上大学了,只在寒暑假的时候会过来小住,顺带帮褚诵看看功课,也才会跟着碰到闻肖。

那时候她只觉得这个小孩有点沉默寡言。

后来她最后一次见他,应该是三年前的事了,在褚诵的葬礼上。

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这里,也没再碰见过他。

所以刚刚看见他的时候,她有些愣怔。

他个子蹿高了很多,五官也出落地更加鲜明和立体,和记忆中眉宇间尚带稚气的小少年不太一样了。

想到这,褚云降神色染上了层落寞。

如果褚诵还在的话,应该也是这样的。

*

两人从楼道出去的时候,雨势已经减小了。

闻肖举着伞,与褚云降并肩往路边去。

男孩儿个子高,伞也跟着高出了许多,风卷着雨丝扑了褚云降一身。

他偏眸看了眼,不动声色地将伞往她那边斜了些,伞檐上的雨滴瞬间打湿了少年另一边的肩头。

冰凉的雨水渗透衣服,他也只转眸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发现雨丝再也落不到她身上,才收回了视线。

“今天,褚禾易怎么没一起回来?”

褚云降正低头看手机上的打车信息,闻声转头看了眼,笑了笑:“同事接去玩了,今天没在家。”

身边的人都叫“添添”,这忽然有人直呼大名,连褚云降都跟着反应了会儿。

闻肖看了眼褚云降带着笑意的脸,抿着唇没说话。

此时刚好走到了路边,不远处停着一辆打着双闪的车,褚云降看了眼车牌号。

“我车到了,你回去吧。”

说着就从伞下走了出去,小跑至车旁,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雨幕中,车子缓缓启动,转向灯闪了闪,拐向了另一侧的单行道。

闻肖举着伞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车子消失在夜幕中,顿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

褚云降第二天下午就去陈雯那把添添接了回来。

但又害怕自己的感冒会传染给他,所以全程都戴着口罩。

小家伙看见她后,皱着小眉头戳了戳她脸上的口罩,一脸地担忧:“妈妈,你生病了吗?”

看着怀里厚实的一小坨,她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散了,隔着口罩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妈妈感冒了,不能传染给你。”

小家伙闻言撇了撇嘴:“那是我传染给妈妈的吗?”

那副愧疚的模样给褚云降逗笑了。

她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不是啦,是妈妈没听话好好穿衣服。”

小家伙闻言赶忙抬起小手抱住褚云降的脸,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脸上的小表情依旧很难过。

“那妈妈快点好起来,添添以后一定好好听话,乖乖穿衣服。”

褚云降笑了声:“好。”

陈雯跟在身后,笑着看了母子二人一眼,将小家伙的随身包递过来,不出所料,里面又多了好些玩具。

褚云降接过包,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他又不缺玩具,每次来你都还给他买,再这样,下次不借你玩了。”

陈雯闻言笑了声,伸手过来逗了逗添添:“这话见外了啊,这也是我儿子,将来娶媳妇儿彩礼线我也要给一半呢。”

褚云降“切”了一声,而后抓起添添的小胳膊,对着陈雯挥了挥:“跟雯姨姨拜拜,我们回家了。”

添添抱着褚云降的脖子,转头对着陈雯挥了挥手:“拜拜雯姨姨,下次我还来。”

这一句将两人都逗笑了,陈雯应了声:“没问题!”

褚云降又跟陈雯挥了挥手,才抱着小家伙走了。

陈雯站在身后看着一大一小的两抹身影走远,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记得第一次见褚云降的时候,褚云降是二十四岁。

那天她去帮朋友的律所面试一批求职者。

褚云降就在列,她的简历十分漂亮,几乎在场的面试官在看完她的履历后都赞赏的点了点头。

可在她本人走进面试室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她那天没有像其余的求职者一样,穿正规的职业装,因为她的身体不允许。

宽松的裙摆下,小腹明显隆起,出于对面试的重视,那天她脸上略施了淡妆。

整个人看起来柔静又美好,让人忍不住地想亲近,但前提是,场合不是求职面试。

职场这个地方,本就对女性有着更高的要求。

那些精力充沛,能力精干的姑娘,都不一定能从严格的面试中走过独木桥,最终拿到自己理想的offer。

更何况还是她这样,正是身怀六甲的时候。

那天的面试,毫无意外,所以的面试官都给了“No”,可她好像并不觉得惊讶,只是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笑容温和地说了声:“谢谢。”

那天面试结束,陈雯从人事那边要来了一份褚云降的个人简介。

思考了一晚上后,还是决定给她打了电话。

陈雯自诩一向很惜才,她自己本身就是律所的合伙人,同时她也很好奇,一个在妊娠期的女孩子怎么还会出来求职。

那天接到电话的时候,褚云降有些惊讶,在陈雯说明来意后,她迟疑了半晌,说了声:“我现在在医院产检,中午有时间,不知您方便方便。”

陈雯当即就应下了。

那天的会面是在陈雯律所楼下的一家咖啡厅,褚云降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体检包,应该是刚从医院离开就过来了。

整个人依旧是那副柔软恬静的模样。

简单的自我介绍后,陈雯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我是觉得你的简历很漂亮,所以想再进一步了解一下。”

说完递上了一张名片。

和森律师事务所 高级合伙人 陈雯

褚云降当时愣了一下,和森在业内属于精英级别的律所了,几乎是所有法学生都翘首企足的存在。

她看了名片半晌,才说了声:“我是单亲母亲,也……没有家人。”

直截了当,将自己最大的劣势抛了出来。

陈雯当时也愣了一下,这话里信息量实在是有些大,她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问了句:“我冒昧问一句,孩子的父亲是?”

褚云降当时顿了顿,一双明润的眼眸定定地看向她,嘴角笑意温柔且坚定,说了声:“这是我的孩子。”

话里的含义是,并不愿提起孩子父亲的事情。

陈雯闻言又是一愣,纠结了片刻,终是没做决定。

如果她贸然聘用这样一位职员,无疑是一种冒险的行为。

且不提她目前是在妊娠期,很多工作无法胜任,甚至后期还会面临产假的问题。

腹中孩子也是一个隐患,她不愿说她自然也不能逼她,但和森毕竟在业内很有名望,聘用职员的时候,自然也要综合考量对方的人品与三观,以防会给律所带来负面影响。

但褚云降的履历实在是太过漂亮,名流大学毕业,在校期间成绩优异,甚至还协助导师参与了多次大案的诉讼,这放到一众应届毕业生中,都是佼佼者般的存在。

那天会面陈雯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褚云降本也没报太大希望,继续四处投简历,被拒后再继续投。

但没想到的是,一周后,她再次接到了陈雯的电话。

她说:“目前你的状况,我没有办法直接让你来总所,下周一你可以先去下属分所工作,但我们不会因为你是孕妇而特殊照顾,一个律师该肩负起的责任,你都得负起,甚至会对你更严格,能接受吗?”

褚云降当时顿了一下,笑了,应了声:“能。”


最后还是问了餐厅外的侍应生。

那侍应生明显有些惊讶,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她笑着答了句:“小姐,我们这边是会员制,都是记账模式埋单的。”

那天,她回到餐厅的时候,他满眼含笑地看着她,似是早就猜到她出去干嘛了。

她顿了顿,才说了声:“你给我个帐号,我回头把饭钱转给你。”

他笑了声,提起服务生送过来的打包礼袋,道了句:“那就下次再请我吧,算你欠我两顿饭。”

真的是老谋深算的万恶资本家思想,一点亏都不会吃的。

她瞬间泄了气,但也只得应了声:“好。”

那天他送她回学校,第二天是周末,周五的晚上都是大学生的狂欢夜,学校门口三五成群都是出校门去玩儿的学生。

忽然出现一辆酷帅范儿十足的跑车,多少有点引人注目。

最后,在一众人或讶异或惊艳的目光中,他一脸习以为常地将车停在了校门口。

可她却迟迟没下车,她要是下去了,第二天学校论坛头条就得是她了。

最后,她弱弱开口:“麻烦,能不能再往前开一截。”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片刻疑惑后也明白了过来,微微点了点头,将车开去了人迹稀少处。

她低低道了声:“谢谢。”就准备下车。

却忽然发现,他落了中控锁。

她有些疑惑地转头看过去。

他斜侧着身子,手肘抵着方向盘,单手捏拳抵住颧骨,脸上神情带着点玩世不恭。

说了声:“褚老师,我那天问你可不可以追你,你还没给我答案。”

她当即愣了愣。

而后,他忽然勾起一遍嘴角,笑得不羁又随性,但眼眸却似是黑夜星辰,静静看着她,说:“我是认真的,褚老师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呢?”

病房内很安静,只有褚禾易输液时,点滴“滴滴答答”的滴落声。

她的神色很平静,抬眸看向躺在床上熟睡的小人,须臾才缓缓开口:“不是,术后并发症,没有挺过来。”

路阔闻言倏地静默。

他比谁都清楚,褚诵对于褚云降的意义。

甚至,在她的世界里,父亲去世后,唯一支撑她要努力生活下去的信念,就是褚诵。

而当初致使她来到他身边的主要节点,也是褚诵。

也就是她所谓的,有求于他,与等价交换。

那时候,褚诵急剧恶化的病情,将手术不得不抓紧提上日程。

可褚云降多份兼职的薪资,在天价的手术费面前也是杯水车薪。

她想贷款,但大学生的身份,根本没有一家信贷机构会愿意借款给她。

穷途末路,一个在夜场兼职的舍友,给了她一个下下策的提议。

裸贷。

凭借她的姿色,多贷几家肯定是能凑够手术费用的。

可是怎么还呢?

进一步是深渊,退一步又是死穴。

她清楚知道,自己一旦迈出第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可是褚诵怎么办呢?

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坠入死亡的边缘。

于是,在那一刻,她选择放弃了自己。

第二天,跟着舍友去了裸贷公司。

一个破破烂烂的群租房内,就包含了整个公司所有的业务链。

带她去拍照的是一个满口烟牙的中年男人,大大的啤酒肚,眼神猥/琐且不怀好意。

拿出相机后,叼着根烟,用像是对牲口的语气,恶劣又低俗地说:“衣服全脱了,站墙角去。”

那天,她平日里轻轻松松就能解开的衬衫扣子,在剧烈的手抖下,迟迟没能解下来。


得到应允,褚禾易立马夹着小枕头,连攀带爬的上了沙发,撅着小屁股将枕头在他的枕头旁放好,而后钻进被子里,乖乖躺好。

末了又低低说了声:“我好了,我们睡觉觉吧。”

路阔坐在那看他忙完了—系列动作,笑了声,也躺了下去。

而后,就听身旁的小鬼问了声:“你会唱儿歌吗?”

路阔抿着唇默了片刻:“不会。”

“那你会讲故事吗?”

“……不会。”

“那你会什么呀?”

什么都不会。

主要是他也没想到有—天自己需要哄孩子啊。

他顿了会儿,反问了声:“那妈妈平时都会什么?”

褚禾易抬起小手拍了拍被子,—副很骄傲的样子:“妈妈会好多!会唱儿歌,会讲故事,会陪我做手工,会教我读绘本,还会给烤小饼干!”

路阔侧卧着,手抵着头静静看着他说。

小鬼越说越自豪,那模样就像妈妈是他的“Super man”—样,简直无所不能。

路阔不自觉地勾了勾唇:“妈妈这么厉害?”

小鬼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嗯!”

路阔轻笑了声。

而后,身旁的小人忽然转头看过来,眨着双大眼睛默默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小鬼顿了顿,才接着说::“妈妈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不要她呢?”

话音刚落,路阔忽地狠狠—愣。

这个年纪孩子没有完整的世界观,他只知道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而自己却没有,就好像是爸爸不想要他和妈妈—样。

路阔静静看了身旁的小人—瞬,低低说了声:“我没有不要。”说完他顿了片刻:“是妈妈不要我。”

小家伙对这个答案似乎有些惊讶,眨了眨眼睛,又问了声:“那是你做错事情了吗?”

路阔顿了顿,应了声:“嗯。”

以—己私欲,将她据为己有,应该也算是错事。

“我之前把家里墙上画得乱七八糟,妈妈都没有说不要我,那—定是做了很不好很不好的事情。“

说完,小家伙沉默了会儿,又问:“那你可以跟妈妈认错吗?这样妈妈就会原谅你了。”

然后他也有爸爸了。

路阔闻言笑了声:“好。”

如果是认错就能解决,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光景。

得到自己心仪的答案后,褚禾易终于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咧着小嘴问:“那你可以亲亲我吗?我要睡觉了。”

每天晚上睡觉前,妈妈也都会亲他的。

路阔顿了少顷,缓缓靠过去,在他的小额头上落下—吻。

这种晚安吻,他也只给过褚云降。

那时候的他,也从没想过,有朝—日会给第二个人,而这个人,是同时拥有他和她血脉的,—个新的小生命。

这也是第—次,他觉得小孩子并不那么令人不耐烦,甚至很柔软。

小家伙入睡很快,肉嘟嘟的小脸—副沉入梦乡的模样。

路阔静静看了会儿,思考了片刻,最终拿出手机给李沉发了个信息。

让他明天早上来这边接他,并且带些东西过来。

*

褚云降半夜是被雨声吵醒的,风雨肆虐,让她睡得不是很安稳。

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点多。

她此时睡意全无,在黑中静静躺了会儿,最终决定起来,去看看褚禾易。

因为知道客厅里还睡了个人,她连过道灯都没开。

可出了房门,却发现褚禾易的房门虚掩着,里面还微微透出床头小灯的光芒。

她愣了愣,走过去推开门,却发现床上的小被子掀着,人没了。

她惊了—瞬,匆匆从房间走了出去。


褚云降在房间里躺了会儿,觉得睡不着,就打算出来转转,后半场没了上半夜的乌烟瘴气,格调很清新。

她找了个正对歌台的小圆桌坐了下来,点了杯蜜桃果酒,托着下巴看着台上的歌手。

正在演唱的是一首中英文混唱的情歌,曲调很柔和。

不远处。

路阔原本打算起身的动作顿住了,双手撑在腿上停了片刻,而后又重新靠回了沙发上。

拿起烟盒,敲了支烟出来,递到嘴边衔住,点燃后抽了一口,两指夹着拿了下来,长长吐了口烟雾。

目光却是一直盯着不远处的人。

她换掉了先前的演出旗袍,穿了件浅粉色的宽松款高领毛衣,一头长发绕了个丸子头。

脸上也洗掉了之前的淡妆,素着一张面孔,单手托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的舞台。

整个人往那一坐,看起来恬静又温婉。

路阔静静注视了她半晌。

台上的歌手刚好唱到高潮部分。

“You’renotmineanymore.”(你已经不属于我)

“ButI’mstillalittlebityours.”(但我还是对你有点留恋)

路阔忽然皱了皱眉。

唱的什么玩意儿!

瞬间连抽烟的情致都没有了,直接在烟灰缸里拧灭了,起身要走。

那边,褚云降还在看着歌手发呆呢,身侧忽然压过来一方黑影。

她愣了愣转头看过去。

一个染了头雾霾蓝发色的男生一脸笑意地看着她:“美女,一个人吗,去我们卡上一起玩儿呗?”

男生年纪看起来不大,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一身价格不菲的装扮撑起了一股子二世祖的气质。

褚云降闻声顿了顿,笑着谢绝:“不好意思,我已经准备走了。”

说着,就站了起来。

如果不是今天帮叶禾,她自己基本从来不会来这种场合,见到这种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也都是让着走。

叶禾常说:“你这张脸丢夜场里,就是引人犯罪。”

可当她准备离开时,对方却忽然跟着往后退了几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继续一脸笑嘻嘻地道:“赏个脸嘛,不玩那喝一杯总可以吧,看你喜欢喝果酒,我给你再开一瓶。”

被挡了路,褚云降被迫停下了步子,看着面前起码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她顿了顿。

眉头微微蹙了蹙,依旧态度坚决地拒绝:“不好意思,我真的要回去了。”

见她再次拒绝,男生脸上的笑容有了一丝松动,身后的卡座也传来一阵低低的哄笑。

他回头看了眼,而后神色染上了层被驳了面子的不悦,皱了皱眉,开始丧失耐心。

“不是,就约你去坐会儿,随便喝点什么或者聊聊天也行,也没要干啥啊!”

自小养尊处优长大的富家小少爷,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自然不允许自己今天这么丢面子,说什么都要拉褚云降去坐会儿。

褚云降见状默了少顷,看了眼男生身后的卡座,一群和他一般大的男男女女,头发也都是染得五颜六色。

“她在拒绝,你是眼睛瞎还是耳朵聋?”

忽然,一道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音质沉润带着点烦躁的戾气。

褚云降闻声愣了愣,侧头看过去。

路阔站在一片晦明的光影里,英挺的五官神色微凌,眸光尖锐犀利地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生。

那男生也循声看过去,稚气未脱的脸上带了层恼意:“你谁啊,跟你有关系吗?”

路阔皱着眉,眼神上上下下将面前这个看起来毛都没长齐的家伙扫了一遍,都懒得费口舌,又转眸看了褚云降一眼。

神色不耐地道了声:“过来。”

他其实不想来的,人根本就不想看见他,他又何必上来自讨没趣。

本来都已经走出内场了,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转身又回来了。

褚云降抿了抿唇,顿了半晌,还是迈开步子往他走过去。

可刚迈出去一脚,那男生直接伸手扯住了她的胳膊,一脸不解地笑了声。

“不是吧姐姐,这也得先来后到吧,您要是赶场儿,去我们那坐一会儿就走是了呗。”

说完神情轻浮地将褚云降从头打量到脚:“毕竟,我也没打算要包夜。”

话音刚落,路阔原本停留在褚云降脸上的目光,瞬间缓缓转了过去。

一双深眸直直看向说话的人,神色也紧跟着冷了几个度。

眸光比先前又锐利的几分,似是一把寒光凌凌的刀,静静抵过去。

“你再说一遍。”

褚云降闻声愣了一下,赶忙挣脱了腕间的桎梏,三两步走到路阔的身旁,抬眸看向他,小声道了句:“没事,走吧。”

以她对他脾气的了解,一般他露出这种神情就是打算较真了。

而他较真起来的后果,普遍情况下都不太好收场。

可路阔好似没听见,脸上神色依旧很淡,但微垂的眼角昭示着,他恼了。

看着面前这个眼底酝酿着风暴的男人,男生愣了片刻,心里霎时少了些底气,抿着唇没说话。

褚云降见状,又看了路阔一眼,最终还是抬起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迫于无奈地叫了他一声:“路阔。”

这低低的一声让路阔愣了一瞬,偏眸看过去。

昏暗旖旎的光晕下,身侧的小女人仰着脸,一脸的担忧,俩手扯着他的衣袖,看着他的眼睛道了句:“算了,走吧。”

褚云降的确是怕遇到路阔,但现在这个情况她更怕他真的闹起来。

路阔没说话,一双黑亮的眸子静静看了她片刻,眉头蹙着,似是在忖度什么。

他也明白她不想惹事的心理,最终还是选择妥协,转过头眼神不善地看了那个男生一眼,而后便拽着褚云降的胳膊打算走。

可刚转身,一道低低的声音就传入耳朵。

“装什么坚贞烈女。”

侮辱意味十足。

话音刚落,路阔就忽然停下了步子。

褚云降没听见刚刚的那一句,只感觉路阔拽着她胳膊的手忽然松了开来,紧接着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直接转了身,一拳就砸了过去。

“嘭”的一声响,那男生始料未及,巨大的冲击力使他整个人往后倒去,连带着撞倒了身后一排酒桌,酒水噼里啪啦撒了一地。

周围原本还深陷乐声中的人群瞬间惊呼着站起来,避让四溅的酒水和酒瓶碎渣。

“干嘛呀!”

“这是咋了啊?”

“……”

一时间抱怨声四起,连中央歌台上唱歌的歌手都停了下,一脸错愕地看过来。

伴奏还在继续,只是没了歌词。

那男生躺在一片混乱中愣了几秒,而后红着眼爬了起来:“你他妈敢打老子?”

说着就要冲上来,可还没近身,就被路阔一脚踹开,又重新跌回了地上。

路阔紧跟着三两步走上去,半蹲下来,伸手摁住他的后颈,迫使他整张脸抵在一地的酒水和玻璃残渣上。

神色暴戾可怖,近乎咬着牙道:“道歉!”

可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孩儿骨子里都有那么点儿不怕死的叛逆基因。

脸被压着,吐词不清地反口:“你有本事就弄死我,但凡你弄不死,我要是从这出去,被弄死的就是你。”

这句毫无威慑力的警告直接给路阔听笑了,嘴角虽勾着,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怎么?下一句是不是就该问我知不知道你爸是谁了?”

这一刻,男人与男孩儿的悬殊展露无疑。

无论从力量上还是气场上都是压倒性的压制。

这时,男生那一卡座的一群人也都赶了过来,叫嚣着要上来帮忙。

被急匆匆赶来的几个服务生给拦了下来。

一个眼熟路阔的大堂经理生赶忙走上来,胆战心惊地道歉:“实在是对不住,路先生,这场内是我们疏于管理,您先消消气。”

说着,又看了眼被他摁着的人,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不王家的那个小公子嘛!

出了名的顽劣不驯。

要放平时这都好办,可偏偏今儿起摩擦的两位,他们一个都不敢得罪啊。

大堂经理叨叨叨一堆,路阔权当没听见,手下摁着的力道又大了几分,神色依旧凌厉:“道歉!”

开玩笑,他路阔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毛头小子骑他头上作威作福了?

在听到服务生称呼“路先生”的那一刻,王珂其实心里就有些打鼓了。

虽说他这是被家里宠大的,平时无法无天惯了,但也知道淮江商圈里那不能惹的几个姓。

好巧不巧,就有个“路”。

一旁的大堂经理见状赶忙开口劝:“王公子,您要是真有错儿,就道个歉,回头今晚的消费全算我头上,算我请您的行不?”

到这份儿上了,只得王侯里挑低爵的欺了。

王家这位虽说也惹不得,但总比惹了路家的这位好得多。

王珂闻声顿了顿,才低低道了声:“对不起。”

这下根本不用猜了,看大堂经理这态度,就知道肯定是路家的人了。

他浑了这些年,家来老头子对他没什么要求,但却三令五申过,商圈里那几家子的人别惹,不然直接给他皮揭了。

路阔垂眸看着他,神色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淡淡道:“大点声。”

王珂咬了咬牙,颧骨被玻璃碎渣磨得生疼,拼尽全力喊了声:“对不起!”

路阔应声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褚云降。

她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一双大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他。

路阔淡着神色看了她半晌,而后歪了歪脖子:“不满意?”

说着,手下的力道持续加重,王珂的脸直接被玻璃渣刺破,流出了血,一脸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褚云降见状这才缓过神来,赶忙摆了摆手:“没关系,你……你赶紧放开他。”

话音刚落,王珂就感觉脖颈上的力道一瞬间松了,他趴在地上咳了好几声,才缓缓爬坐了起来。

路阔顺势站起了身,垂眸睨视着瘫坐在地上的王珂,毫不避讳的自报家门:“我姓路,叫路阔,从这出去,随时欢迎你来弄死我,我等着。”

这一声儿说得很淡,却透着强大的底气。

说完,看都不看在场的任何人一眼,直接拽着褚云降走了。

周围观望的人群还没从刚刚的混乱中缓过神来,愣愣地为他让道。


吃完午饭,褚云降带着褚禾易去了律所。

门口接待的小姑娘看见她,先是笑呵呵地同她打了声招呼:“褚律师下午好。”

而后才看见被她牵着的褚禾易,又笑着问了声:“亲戚家的小孩啊?”

褚云降还没来得及开口,身旁的小鬼就急忙解释:“姐姐下午好,这是我妈妈!”

话音刚落,前台小姑娘的脸色就变了,一脸惊讶地看了看褚禾易,又看了看褚云降,半天没说出话。

褚云降笑着摸了摸褚禾易的小脑袋,说了声:“是我儿子。”

而后,前台小姑娘的脸色更精彩了。

直到目送褚云降牵着褚禾易进了办公室,才忽然回过神来,对着刚刚上完厕所回来的另一个前台同事说:“扇我一巴掌,我怀疑我做梦了。”

对方一脸懵:“咋啦?”

她眨了眨圆瞪的眼睛,指了指身后的办公室:“刚刚,褚律师,带她儿子过来了。”



!!!

这会儿正是下午开庭的时间,办公室里人不多,余下的同事基本也都在和委托人约谈,或是准备诉讼材料。

褚云降走进去的时候,安亭刚好送完一个委托人回来。

一身得体的职业小西装,气质精致优雅。

看见她后淡淡一瞥,本欲擦肩而过,可在看见她手上牵着的小人后,顿了顿。

眼神上上下下将面前这个眨着双乌溜溜大眼睛的小包子打量了个遍。

褚禾易一手牵着褚云降,一手拿着棒棒糖,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这个阿姨看起来有点讨厌厌的,他不是很想叫她。

褚云降看了安亭一眼,微微勾起嘴角,低低说了声:“添添,叫阿姨。”

褚禾易撅了撅嘴,将棒棒糖从嘴巴里拿了出来,不情不愿地叫了声:“阿姨好。”

“你……”安亭神色惊讶,又看了褚禾易一眼:“这是……”

褚云降笑了声:“我儿子。”

刹那间,不光是安亭,办公室里剩下的同事都一脸惊讶地抬头看过来。

“干什么呢?都挺闲?”

忽然,陈雯从会议室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律所其他的合伙人。

林亦扬紧跟陈雯之后,一身浅色系西装,鼻梁上架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儒雅又温柔,职场精英的气质很足。

几人刚开完会,手上都拿着本文件夹。

褚禾易看见陈雯后忽然笑了起来,松开褚云降的手,跑了过去,甜甜地叫了声:“雯姨姨。”

陈雯将手里的文件夹交给了身后的助理,笑着将他抱了起来。

而后带着他挨个叫了一圈身后的几个合伙人,在叫到林亦扬的时候,陈雯看了眼不远处的褚云降,才说了声:“叫叔叔。”

小朋友乖乖地叫了声:“叔叔。”

林亦扬闻声先是看了褚云降一眼,而后才勾起嘴角,笑容温和地应了声:“你好。”

安亭见状忽然笑了声,往后挪了几步,靠在一张办公桌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说了声:“林par,这是褚律师的儿子哦。”

林亦扬闻声笑了笑,说了声:“很可爱。”

那张温润谦和的脸上不见丝毫惊讶之色,而是接纳与坦然。

而后嘴角带着些许浅薄的笑意,看了褚云降一眼,才和身边的几位合伙人打了声招呼,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敢情和他坐一起都不乐意。

有些烦躁地皱了皱:“你过来坐。”

说着就要站起来。

褚云降闻声愣了一下:“不……不是,你坐我包上了。”

里面还放着褚禾易的药。

路阔顿了一下,偏头看了眼。

还真是。

他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将她的包拿出来。

好在只压到了边角,里面的药盒没被压塌。

褚云降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接过包,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而后看了眼他身侧空着的位置,还是走过去坐了下来。

刚落座,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就瞬间侵袭了过来。

清冽的木质香参杂着一股薄淡的烟草味,带着点成熟男性荷尔蒙的张力感。

这么近距离的嗅觉冲击,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往一侧挪了挪位置,尽量让自己不要碰到他。

路阔侧目看了她一眼,病房的环境忽然让他想起来一件事,淡淡问了声:“褚诵呢?近期怎么样了?”

褚云降忽地一怔,须臾,垂下眼睫缓缓道了声:“去世了。”

话音刚落,路阔倏地转头看过来,脸上神色有些难以置信。

片刻后,她补充了句:“三年前,就去世了。”

路阔抿着唇,眉头深锁地看向她神色平缓的侧脸。

须臾动了动唇:“是……治疗经费的问题吗?”

他们当年产生纠葛,最主要的纽带,其实是褚诵。

当初褚云降大学期间四处兼职,是因为要给褚诵筹集手术费用。

褚诵有先天性心脏病。

原本褚父没去世之前,褚云降的家境还算殷实。

父母恩爱,生活稳定,家中唯一的波折就是褚诵的病。

医院给的意见是最好在十岁之前做手术。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直到,她十六岁那年,父亲忽然于一场瓦斯爆炸中意外身亡。

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被父亲宠了将近二十年的母亲无法接受家庭的变故,短暂的伤心后,认识了那时候伪装得很好的闻荣平。

并于一年后匆匆改嫁。

可不曾想,婚前儒雅有风度的男人,在婚后忽然性情大变,暴躁易怒,嗜赌成性,甚至挥霍光了当初褚父意外的赔偿金,以及褚诵的手术经费。

可褚云降无法接受的是,母亲对这些,选择忍受。

那时候,褚诵六岁,距离最佳手术年龄期限,还有四年。

于是,她在上大学后便开始四处兼职,家教老师只是她众多兼职中的一个。

那段时间褚诵在住院,她经常白天上课,晚上兼职,凌晨下了班再去医院陪护,周末去路家给路煜文补课。

老太太给的课程费很高,几乎一节课的费用,就是她干别的兼职两天才有的工资。

后来褚诵病情恶化,几乎离不开人,何文秀也只能在周一至周五去陪护,因为周末闻荣平和闻肖会在家,她走不开。

于是,褚云降只得辞去了家教一职,周末去医院。

那次辞职后,她与路阔再次见面,是他来给她送补课费。

当时辞职她是在电话里说的,补课费也就没来得及当面结算。

她本想抽空再去路宅拿的,但没想到路阔亲自给她送来了。

那天他过来的时候,她刚下晚课,准备去兼职,看到手机上的陌生号码,考都没考虑直接挂了。

于是他又打了第二遍。

连一旁的舍友都调侃:“现在的骗子还挺执着。”

她无奈只得接了起来,直接说了声:“我不需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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