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这人不讲武德,怎能首言相逼呢。
他知道了?
我说错了?
还是他一早就发现了?
来自庐陵错了,还是听说他风姿错了?
不管了。
“小人知错了,小人确实不是来拜访先生的。
我是个小偷,翻窗进来偷东西的。
还没成功就被您发现了。
您念在我偷窃未遂,放小人一马吧。
小人这就走。”
说时迟那时快,木萧拔起腿就往外跑,本想一把拉开院门。
咦,拉不动?
他上锁了,他怎么能上锁呢。
回头便看见,灵昇拿着钥匙把玩。
“嘿嘿,要不先生您把我抓去报官也成。”
木萧一脸谄媚,灰溜溜坐回去了。
灵昇嘴角轻勾,“报官怎么成,将你逮进去,非得打个皮开肉绽,这我怎么忍心。
给你个赎罪的机会,想你也是处世艰难,才行偷窃之事,你做我的侍从。
管你吃喝不愁,还有赏钱,如何?”
他他他,他气死我得了。
“小人自是感谢先生大恩,可惜我在庐陵还有一老母,我若迟迟不归家,她定然伤心欲绝,恐难熬过今冬。”
木萧摸了摸眼角硬挤出的眼泪。
灵昇不明意味的看着木萧,“家住庐陵,来吉安偷窃?”
木萧恍惚了一下,转而一脸悲痛的神情,“行情不好啊。”
“行,既然如此不必多言,把你母亲也接过来,不缺地儿。”
木萧表面笑嘻嘻,在心里己经骂了灵昇无数遍。
这人是驴吗?
就死犟,非得搁这儿和我拉扯。
“这就不麻烦先生了,家母年事己高,不能奔波。
想来我常常寄书信回去,她也是放心的。”
灵昇瞥了木萧一眼,不再多言,拿起茶壶又续了一杯。
不出片刻,便下起了小雨,灵昇打开油纸伞,便欲回屋。
“先生,那门?”
“我不出去。”
说罢,灵昇便走进雨里,只给木萧留下一抹背影。
木萧气哼哼的朝他的背影来上了两拳。
哼,你不出去,就你长腿了是吗?
装聋作哑。
秋日的雨淅淅沥沥中带了几分寒意,随微风携来的清新久久不散,回荡在这个山间小院中,颇有桃源世外之感。
坐在亭中,可以透过窗户,看到灵昇的一角。
他好像在看书,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不过多时,雨渐停。
一只信鸽飞入院中,首奔灵昇而去。
木萧踮着脚,走到灵昇的身后,还未等看清,他便将信点了,只剩一团灰烬。
木萧只瞅见了一个模糊的落款。
好像是铃霖?
是个很奇怪的名字,所以他不确定是不是这两个字。
等木萧叹了口气,又坐在他的对面时,恰好错过了灵昇如沐春风的笑。
木萧双手托着腮,盯着对面的灵昇看,“谁的信?”
灵昇低着头都能感受到木萧的视线,他没抬头,继续拿起那本书挡在面前,“一个故人。”
“行吧。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其实木萧不知道,自己的言行举止一点儿都不像个窃贼。
他在灵昇面前从未有地位差距的自卑,未有身为下人的规矩,甚至都没有作为陌生人的边界。
这些灵昇虽然感觉到了,但他没说出来。
毕竟这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如此有生机的灵物,万一吓跑了,他这漫长而乏味的灵生又得独自熬着。
“我名灵昇,取字月落。
随便你叫。”
“日升月落,沧海桑田,挺有意境嘛。”
灵昇看向窗外,眼眸诡谲而黑暗,“是本欲日升,奈何月落。”
木萧摇了摇头,“应是此时月落,翌日即日升。”
灵昇回头便看见木萧笑盈盈的脸,炽热真挚。
他的眼睛,很好看。
他摸了摸鼻子,若无其事的对着木萧说:“你去扫庭院吧。”
木萧一脸莫名的瞧着他,“刚下了雨。”
“哦,那你洒扫屋子吧。”
他就知道,这灵日升没安好心。
木萧认命的拿起扫帚,故意弄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脸幽怨的盯着灵昇的背影看。
灵昇嘴角上扬,眼里不觉露出点点笑意。
这寂静的小院子也比往日多了活力。
木萧扫到屏风附近,悄悄看了眼灵昇,发现他正在心无旁骛的看书。
然后他慢慢挪进里面,一探究竟。
嗯,整洁的床榻。
嗯?
拙劣的小鸭子木雕,乱七八糟的小石头,稀奇古怪的小玩具,这些都是什么东西,这是外面那个人的房间,这能是一个人的东西?
突然,木萧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吓的他一下就跳开了。
“灵光,你吓死我了。
这是你的房间?”
木萧被他的房间雷的都忘记心虚了。
灵昇听到木萧的称呼,脸黑的像外边的乌云。
“不许这么叫我,还有这就是我房间。”
木萧被赶了出来,他严重怀疑是自己看到了那个小鸭子木雕,那人恼羞成怒。
他又开始了枯燥无味的扫地时光,他感觉这地都快发光了,那人却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书,时不时皱皱眉,时不时薄唇轻抿,时不时眼神躲藏,时不时摸摸鼻子。
他也太无聊了!
木萧正在腹诽着,便看见灵昇站起身来,伸了伸胳膊,拿着伞要往外走。
“跟上。”
灵昇背对着他,薄唇轻抿。
细雨了无痕迹,只有青草上的莹莹玉珠昭示它来过的痕迹。
木萧满脸期待的看着灵昇,“我们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木萧一副我懂的表情,乐滋滋的跟着下了山。
灵昇走在后面,看着木萧甩着两个胳膊,欢快的往前走,就像是大扑棱蛾子在飞。
真是个蠢笨的小骗子,他知道路吗,还有,哪有侍从走在主家前面的,一点儿都不会遮掩。
走到山下,木萧歪着头,眼神清澈,示意灵昇快点走。
看着他如此生动的表情,灵昇心里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在看小狗狗一样,让人说不出的,可爱?
想到这儿,灵昇瞬间回神。
他就是看木萧蠢笨的可爱罢了,毕竟蠢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半个时辰后,木萧站在寺前,一脸幽怨的盯着灵昇的背影。
本觉寺三个大字水灵灵的摆在上面,正的发邪。
他不去吃喝嫖赌就算了,他去品茗吟诗也行,实在不行他总得去交际吧,木萧死也没想到他要去的地方是寺庙。
这灵日光真是有够无聊的。
不过去寺庙烧香拜佛,听起来倒像是他会干的事情。
等等,小昇子自己来就算了,带他过来做什么。
难道他知道自己是茶盏变的,想找个和尚把他收了!
“想什么呢,难不成还要我请你进去?”
木萧思琢着现在跑的可能性大,还是那人单纯来上香的可能性大。
他瞥了眼那两个结实的门卫,磨磨蹭蹭的跟了上去。
“先生,己为您准备好。”
那小厮恭敬的在前边引路。
木萧在后面悄悄看着灵昇的眼色,时刻做着见状不对立刻溜走的准备。
眼看着越走越偏,木萧看着灵昇周遭的气质都不对了,阴沉偏执。
他真相了,那灵昇就是要将他收了。
这寺庙后面就有一座高塔,肃立在此,远看颇有震慑之用。
还说什么准备好了,说不定就是把他关在那里。
灵昇在前面走着,听见后面那个小家伙慢慢往后挪的声音,嘴角不觉升起笑意,“还不跟上。”
慢慢挪到后面,正准备跑的木萧,一回头便看到灵昇阴沉的脸,再看看两旁站着的侍卫,最后还是垂头丧气的跟上了。
这人后面是长了眼吗,怎么他一动就知道。
还有这不是个寺庙吗,守卫那么森严做什么,又没有什么可偷的宝贝。
“先生, 悟贻大师命我等在您的处所附近种了竹子,让我问您是否合心意。”
灵昇抬了抬眼,轻飘飘的看了眼竹林,语气丝毫未变,“不合心意,拔了种松树。”
“是,小的即刻转告大师。”
木萧见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于是他也回头瞅了瞅,没有人,然后一脸莫名的看着灵昇的背影。
“算了,还是种着吧,不必再种松树。”
那小厮毫无怨言的应着,不过木萧倒是腹诽起灵升的喜怒无常,反复不定。
更加确信了此人不好相与。
木萧走进厅中,入眼的便是如烟屏风,似梦似幻,让人看不清真实。
点着的熏香环绕在此,屏风后面摆着刚泡好的热茶,桌上摆着再精致不过的点心,周围是各种古玩饰品,处处透着雅致又奢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