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若童在前,江流跟在后。
两人一路都显得十分沉默,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三一门的建筑风格,实则很类似福建一带的庙宇,与前世荆州玄妙观的三天门很像,门内面积宽敞,到处栽种着树木,铺有碎石小路。
此时又是春季,风吹过来,翠绿的嫩叶飘摆,也撩动两人身上的白色道袍。
“师傅在信中说你生来天赋异禀。”
左若童的声音很轻,却能清晰传入耳中。
“或许,是有些天赋吧。”
江流轻笑道。
左若童也笑了,他自然能听出对方话语中,对自己天赋的自信与骄傲。
“逆生三重,天赋不足之人,无法修炼,强行教学,只会让其走上歪路,无法逆转。”
江流一愣,诧异的道:“师兄要教我逆生三重?”
“既是三一门人,自然要学。”
左若童微微一笑,转过头来。
他很清楚,眼前这十岁孩童聪慧过人,所以此时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倒是也让他内心感到愉悦。
“可是师傅说我心性。”
江流迟疑道。
心性方面的问题,他是很清楚的。前世记忆仍在,生活于那个信息量爆炸的年代,又加上各种内卷,压力,心神早已疲惫不堪,更是无法真正的定心。
对于修道而言,这种心性简直是被蒙上了太多灰尘,需要时常擦拭。
“无妨,师弟经过这些年的打磨,在我观察下,即使仍有缺陷,但却不碍事。”
左若童淡淡笑道。
修道之人注重心性,也即性面的修持,其主要原因便是害怕无法把控自身的力量,犯下种种大错。
只要修炼到内景阶段,灵魂方面的幻象,便会时常诱惑,引导修道者,没有坚定的心性,是很难把持的。
“多谢师兄!”
江流一愣,立刻弯腰谢道。
“不急,在教导你逆生三重前,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你解答。”
左若童微微一笑,盯着江流。
“师兄请问。”
江流不解,但依然笑着说道。
二人虽然在外表年龄上差距很大,但彼此对视间,却如同龄人在交流。
“师弟,为何修行?”
左若童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为长生,为成仙。”
江流很快答道。
左若童似是有些意外,他轻笑一声,面容略有古怪:“师弟相信世间有仙?”
“不信为何修?”
江流反问。
左若童一愣,脑海中恍若如闪电劈过。
是啊,不信为何修?
修道不为长生不死,又为了哪般?
强大的力量?至高的地位?这些不过是修行路上,所经过时,采摘下的花果,其终极目的,不正是这条路尽可能的去往长走,去看到一个真正的终点。
左若童怔立良久,他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师弟也给了他简单的回答,却在这简单中,又蕴含着不简单的含义。
“何为炁?”
左若童面色微正,出声问道。
“炁,气也,宇宙万物之本源,起始。”
江流道。
“何为性命?”
左若童再问。
“性,性格,命,命身。”
江流道。
“何解?”
左若童皱眉,眼神严肃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察觉到自己的考校,变为了两人之间的论道。
“把控性格,此神如云雾,随风飘摆,修性亦如修此云雾,使其在风中,火中,水中亦不变,不便,有着其定性。”
“锻打此身,人之一生,皮囊航行于苦海,这身便是船,船足够大,足够坚韧,才能抵御更强的风浪,这命,就是命运,因为你不知道哪一秒,海面上便会有狂风暴雨降临。”
“锻打身躯,看清命运,即为修命身!”
“性命双修,即为,以坚定的脾性,驾驭身船,看清前方,乘风破浪,抵达彼岸。”
江流轻声道。
“师弟眼中,修行就是以船渡海?”
左若童喃喃道,面色已是变得凝重起来。
很简单的比喻,但却将性命的关系阐述的足够清楚。或许,还有其他解释,但这无疑就是对方的道。
道有千万,坚信即可。
“如此简单吗”
左若童看向对方。
“道本就简单。”
“云雾之中,更应该明心见性,洞穿前方迷惘,坚定方向,看清前路!”
江流道。
左若童点点头,若有所思起来。
实际上,这些年他也时常迷惘。
逆生是否能通天?
二重该怎么修?如何才能进入三重?
修行中所碰到的一系列问题,没有人指导他,只能独自前行,凭借自己的见识,努力去走出一条路来。
无数个夜晚,他也在质疑门内绝学,究竟是否能够通天?
因为以他对目前二重的了解,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师弟简单的回答,倒是让他坚定了信念,心中也不由的微微放松些许。
左若童脸上露出笑容,又是轻声问道:“师弟可了解我三一门绝学,逆生三重?”
“略懂一些。”
江流道。
左若童点点头,也不怀疑,毕竟是同一个师傅,他不信两人间没有提过。
“那么。”
“你认为逆生三重可否通天?”
相比前面的问题,这一个显然在为自己而求证。
因为,他需要一个肯定,需要一个继续下去的希望。
但是,对方的回答,却是令他浑身一震,面色也变得瞬间难看起来。
“不能!”
江流回答之时,没有一丝丝的迟疑与犹豫。
“师弟可是认真的?”
左若童沉声道。
“当然。”
“师兄心中应该也有些答案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逆生三重以三炼一,将全身炼为先天一炁为目标,在其中暗藏性命双修之法。”
“但是。”
江流的声音大了起来,双眼也盯住左若童。
“一就是终点吗?将全身炼成先天一炁又如何?人身有多大,而天地又有多大?”
“更何况,一之前还有一个道字!”
“不悟道,又谈何成仙?”
说到这里,江流一声轻叹。
“此路漫长,苦海辽阔,又岂是一个一字就能结束?”
左若童怔在当场,双拳无意识的握紧,整个人的额头,竟是起了一层细汗。
“那,你还修吗?”
不知不觉中,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话语间,有些颤抖。
“修!”
江流道。
“为何?”
左若童盯住对方,疑惑的问道。
一条不能通天的路,为何还要修?
随后,他便看到眼前仅有十岁的小师弟,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自信而又自傲,又显得理所当然。
“我修。”
“它就能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