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帝的野心太大了,是否应该换一头猪装进笼子里呢?
“陛下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理京营啊?”王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文官跟着反对,勋贵居然也跟着反对。
按理说勋贵式微,应该巴不得皇帝直管京营,恢复永乐朝的盛况,结果他们也跟疯了似的反对,怎么?朕直管京营不行?换了朱祁镇就行了?一群蠢物!
“诸卿,朕何时说自己要管了?你们看看朕的白发,案上的奏疏都批阅不过来,哪有时间操心京营啊?朕只是打个比方,如果于少傅离京,谁能帮朕管理好京营?比方而已!”朱祁钰识趣退缩,估计再往前一步,他们会直接拥立朱祁镇上位,把他朱祁钰乱刀杀死。
“快把于少傅扶起来,少傅啊,你看看这天下,真缺不了你啊。好了,不必辩解了,朕从无怀疑过你,诸卿也不曾怀疑你有司马昭之志!若你真废立于朕,还能迎立谁呢?太上皇吗?哈哈,说出来朕都不信,当初太上皇北狩,是你迎立了朕做皇帝啊!废立大事,岂能出尔反尔呢?是不是啊,于少傅?”
于谦满脸绝望,他有预感,再在这朝堂待下去,他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皇帝又旧事重提,不但把他架火上烤,还把他硬推到朱祁镇的对面上,明确告诉他,若太上皇登基,第二个死的就是他,你自己掂量着办吧。顺便还让王竑喷他,让王翱出来咬他,割裂他和文臣的关系,逼着他做皇帝的走狗,皇帝这一手玩得漂亮啊!
“臣谢陛下隆恩!”于谦含泪谢恩,想感谢他八辈祖宗!
林聪等人微微失望,若能从于谦手里接管来京营权力,内阁就一飞冲天了,顺便把六部驯成听话的狗,就完美了。文官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的,只是之前皇帝状若疯魔,他们迫于无奈团结起来罢了,现在皇帝不疯了,他们就开始起内讧、争权夺利了。
“天官,你来协助林阁老如何?”朱祁钰目光看向王翱。
王翱打了个哆嗦,他也是朱祁镇死忠,拒绝吧,太上皇会怎么想?不拒绝的话,他也不想跳进屎坑里啊!
“天官!”见王翱迟迟不说话,朱祁钰又追问他一句。
“臣才疏学浅,不懂断案。”王翱咬着牙道。
朱祁镇的脸更黑了!朕也臭不可闻是不是?
“天官过谦了,才疏学浅怎么管得了吏部呢?朕听闻天官和林阁老相交莫逆,为什么不帮帮他呢?”
陛下你就挑坏吧!王翱黑着脸说:“臣向来以公为重,私交排在最末。并非不帮林阁老,而是臣才疏学浅,不如请大司寇协助吧。”
俞士悦的脸直接就黑了,你们不想沾上屎,我就喜欢了?硬踢我进去是不是?没靠山就活该被你们这样欺负?
他抬头看了眼皇帝,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文官狗咬狗,再看皇帝好似气色变好了,身体无碍了?咬了咬牙直接跪下:“陛下,臣举荐户部左侍郎崔恭协助林阁老,崔侍郎洞若观火,有查案之能,臣请陛下重用崔侍郎!”
崔恭整张脸都绿了,一向不掺和文官撕咬的俞士悦,居然当了皇帝的走狗,反过来咬他!
“陛下,臣户部出身,并不懂查案,还请陛下另择人选。”崔恭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朱祁钰的脸色登时就黑了,厉声质问:“放肆!推三阻四的!朕养着你们,是让你们互相推诿的吗?一个个畏之如虎,怎么?此案是个粪坑不成!都不愿意为朕分忧?你们将皇太后置于何地?将太上皇置于何地!”
孙太后和朱祁镇的脸色黑了又黑,你说的是人话吗?就差指名道姓骂我们是粪坑了!有你这么嘴毒的皇帝吗?骂嫡母和亲兄是粪坑,那你是什么?
“林聪!崔恭!你们两个负责此案,一日内给朕一个满意的结果!给天下人一个满意的结果!否则,朕剥了你们俩的皮!”朱祁钰大怒。
林聪和崔恭面如死灰,不如现在就剥皮算了!
他们都和朱祁镇藕断丝连,现在皇帝以他们为刀,去斩朱祁镇,拿他们当猴耍!简直不为人子!
俞士悦神色一喜,皇帝收到他的善意,帮他说话,送崔恭进屎坑,恶心死王翱。看来当皇帝的走狗,也比被文官排挤强啊,再看看王文,不也混得风生水起吗?
“还不接旨?”朱祁钰就是要恶心他们,文官往内阁、户部塞屎,视朕如无物?那他就把这坨屎拿出来塞进朱祁镇的嘴里,恶心他去。
“臣等领旨!”林聪和崔恭声音虚弱。
这种屎坑,先不说一天能不能查清,只要进去就洗不干净了,他们的官途估计也就这样了。
“张尚书,崔侍郎要去查案,户部恐怕会周转不开,朕打算擢何文渊入户部,帮张尚书分担压力,张尚书意下如何?”
户部侍郎张凤是于谦的人,他的恩主被皇帝逼得快要自杀了,他可不敢和陛下抗衡。但是让何文渊入户部,就有点恶心人了。
这个何文渊,勉强算是他朱祁钰的人,因为在正统年间何文渊把能得罪的都得罪了,被贬出京,朱祁钰登基后重用他。但其人政治水平太烂,又喜欢瞎跳,得意便忘形,自己把自己玩死了。要不是皇帝拼命拉拽着,恐怕早就被致仕,告老还乡了。
“陛下……”
张凤刚要说话,就听到林聪轻咳一声,林聪与何文渊不对付,他不想让何文渊这根搅屎棍进来。而且,何文渊是皇帝的人,文官自成体系,皇帝应该插手吗?跟他有什么关系?好好当猪得了!
“看来张尚书没意见,就这样定了。”朱祁钰抢先开口。
“陛下!请听臣一言!”林聪立刻站出来。
但朱祁钰却瞪起了眼睛:“林阁老!你怎么还在这里?刚才不是说一天时间不够吗?怎么还有时间磨嘴皮子?是想熏死皇太后吗?还是让皇太后永远蒙受不白之冤?让太上皇管杀母凶手叫母亲吗?该死的!天家的颜面都让你这种人败坏了!滚去查!”
孙太后的脸黑如锅底,朱祁镇都想杀人!这哪里是指桑骂槐,简直就是戳朕脊梁骨骂朕啊!
“林阁老!现在开始计时,十二个时辰拿不到朕想要的结果,朕就剖了你!还有你,崔恭!你也别杵这!滚去查!”
朱祁钰暴怒,这两个白眼狼,林聪屡屡进言,朕都采纳了;崔恭,走李贤的门路,和李贤站在一条战线上,忘了是谁屡屡提拔于你的!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早晚剐了你们!
林聪和崔恭同时打了个寒颤,纷纷看向于谦,但于谦哪里还敢说话了?此刻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一言不发,林聪和崔恭意识到不妙了,奈何敢于直谏的王直被抽晕了,大喷子王竑也偃旗息鼓了,没人能帮他们了。
“既然张尚书没意见,就按朕说的办吧,何文渊入户部为左侍郎。”说完,朱祁钰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凤。
张凤则看向于谦,于谦恍若未见,张凤只能答应下来,让何文渊这根搅屎棍进来。不过也没什么,何文渊官声不好,善于钻营,利用的好也许能反噬其主。
“天官,吏部工作冗杂难做,你已古稀之年,必然精力不济。传旨,诏白圭入京,入吏部做右侍郎,分担天官的压力。天官意下如何啊?”朱祁钰又插手吏部。
这个吏部,他本想杀他个血流成河。
问题是王直装死,王翱这老滑头不上钩,所以朱祁钰准备来硬的,只要王翱反对,他就找个由头,收拾这老货。
王翱表情苦涩,看看吧,有了兵权的皇帝说话都不一样了,先拿阁臣开刀,又逼迫阁臣,转而就往户部掺沙子,现在又把手伸到了吏部来了,瞧瞧,这哪里有半点当皇帝的样子?做皇帝就老老实实进笼子里当猪,管什么天下?你会管吗!还是太上皇好,多乖多听话!
他不会当出头鸟的,便宜他喜欢占,锅让人别人背,所以他看向了于谦,于谦继续看鞋尖,他慢慢看向了张輗。我们帮你们安插了刘安和毛忠,轮到你们出力了。
张輗满脸绝望,他没想到皇帝先削了于谦的权,把他钉在司马懿、司马昭之间,迫使于谦只能充聋作哑,京营就成了摆设,皇帝反而有了实权。可惜皇帝太急了,鞭打阁臣王直,插手户部,又往吏部里掺沙子,这让已经打出狗脑子的文官,再次变成铁板一块,一致对外,皇帝会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陛下!臣有一谏言,烦请陛下听臣说完!”张輗神情坦然地站了出来,全然忘记了他参与了夺门。
终于有大鱼咬钩了!
朱祁钰心中大喜,夺门之变的最大主使就是张輗、张軏兄弟,英国公张辅的弟弟,也是勋贵的魁首之一,若能干掉这两个,就等于斩断朱祁镇一臂!
“臣想说湖广苗乱,近年来贵州、湖广不稳,苗人屡次叛乱,镇压无果。陛下广有武德,泽布天下,臣请陛下御驾亲征,彻底平定湖广之乱,让湖广之民休养生息,让叛乱苗人闻天威而恐惧,只要陛下亲征,方能彻底平定湖广贵,还湖广贵安定,臣请陛下御驾亲征!”
张輗水平高啊!一脚就把皇帝踢出京城!这回天下不就恢复原有秩序了嘛!
朱祁钰的脸直接就黑了,苗乱有什么好平的?才几千人叛乱,方瑛、李震、陈友轻松镇压,让朕去平苗乱,那是逼朕去死啊!出了京城,谁认识朕这个皇帝?想做石亨的人有多是,文官还会暗戳戳发力,估计刚出城门,朕就被五马分尸了!
但是,之前朱祁钰把牛皮吹出去了,他挥剑劈人的时候,仿佛天降猛男,总把死啊死啊的挂在嘴边上,自比太祖、太宗,把朱祁镇贬的连坨屎都不如。现在群臣请你御驾亲征,平定区区苗乱,你就退缩了?那你连朱祁镇都不如!朱祁镇起码还敢千里送人头呢!朱祁钰被架起来了。
张輗是用朱祁钰的话,套住朱祁钰,你想当猛男,你想当千古一帝,好啊,去御驾亲征吧!反正能不能活着回来,听天由命吧!反正皇帝有现成的,也不是没换过。
张輗的水平真的高啊!文官还想着怎么夺皇帝的权,张輗是直接送皇帝去死啊,太损了!
王翱神情激动,难怪张辅死了之后,勋贵仍然对英国公一脉马首是瞻,这个张輗肚子里有点东西啊!陛下不是以刚猛自居嘛,以疯魔自夸,处处贬低太上皇土木堡之败。好啊,那你御驾亲征吧,总跟自己人耍横算什么本事!让叛乱的苗人看看你的威风吧!
“臣请陛下御驾亲征,让苗人闻陛下之威名而闻风丧胆!”王翱立刻跪下,请陛下出征!
“不可!”
王文立刻反驳:“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天子岂能轻易离京?再说了,苗乱才几千人叛乱,何须劳动天子亲征?王尚书,你想重演土木堡之变不成?诸君,难道你们还想让大明再一次陷入风雨之中吗?”
王翱却不理他,膝行几步,高声道:“陛下,臣完全出于公心!湖广苗乱不平,流民无法安置,贵州交通不利,管理不变,云南又远在边陲,一连串的问题,只有陛下英明神武方能解决。而且,陛下惩治彘墡,臣担心湖广诸王不服,恐有动荡,唯有陛下出马,方能威压诸王,荡清叛乱!”
“臣等请陛下亲征湖广!弹压苗乱!”王骥带头,勋贵全都跟着高呼!
文武百官全都高呼请皇帝御驾去死……亲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