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花红柳绿,一天我骑车带银果去河边玩,车轮碾到石子儿晃了一下,银果下意识的抓住了我的腰,那一瞬间我心里一颤很不舒服,猛地一下加了油门,差点把她甩出去。
“你干什么?”
她在后面尖叫。
“兜风,刺激!”
我大声回答。
一路下坡,车速飞快,快到码头的时候我才看见一个新修的路障,起降杆拦在路中间。
一脚急刹,银果的头撞到我后背,这次她真急了,火冒三丈地质问我是不是故意的。
我极力向她解释,重新发动摩托往前骑,一个年轻小伙从他的“炮楼”跳出来拦住我们。
“干什么的?”
“去河边转转。”
我说。
“交钱。”
“什么钱?”
“你没见杆子吗?
一个人20。”
“以前不收钱啊。”
“现在开始收了。”
“我是水电西局的。”
“我管你几局的。”
“我操你姥姥!”
火气瞬间上了头,“老子他妈的在河里抓蛤蟆的时候你还是液体呢!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把你射在墙上。”
“你他妈的骂谁呢?”
“我就骂你个狗娘养的!”
我一脚把他踹倒在地,轰起油门驶向河边。
我自顾生气,点着烟乱转,银果知道我心里难受,几代西局人在这里建起了大坝,人走茶凉,现在想在河边走走都要收钱。
“算了算了,溥仪回家还得买票呢。”
“别他妈跟我扯这个。”
“我俩不是进来了么,还把他揍了,英雄了得!”
“有本事他们把整个黄河都圈起来!”
我真觉得委屈,甚至受到侮辱,悔恨刚才不多踹几脚。
我想我的眼圈发红。
银果还在安慰我,一会儿忽然攥紧我的胳膊大叫,惊恐地指着远处从皮卡上跳下手拿铁锹锄头的人。
我把她拉到身后嘱咐她快跑,还说要是见到动手就赶紧给苗北京打电话,说完从河边捡起一块大石向着人群飞奔而去,我大叫着失去理智,想碎了这帮杂碎的脑袋,回头却看见银果眼泪乱飞,手里握着不知哪来的一把刀,跟着我。
“你他妈跑啊!”
“我不!”
剑拔弩张的他们,还有我和银果咬牙切齿的盯着对方。
对面领头的快到一米九了,古铜色的皮肤像座铁塔。
“你妈逼你是干嘛的?”
铁塔低头看着我,影子深深笼罩着我。
“西局的,怎么着?
你妈逼的!”
“嘴巴放干净点。”
“不干净又怎么样?”
我又一次把银果拽到身后。
铁塔一拳打在我脸上,我扔出手里的石头拉着银果就跑,她也跟我一起边跑边捡起石头砸向对方,没想到那个被我踹倒的青年跑的极快,不一会儿就揪住了我的衣领。
我和他扭打在一起,又被追上来的铁塔踹倒。
一个小伙把银果拽到一边,我抱着头在一圈乱脚的缝隙里看着她哭叫挣扎。
我不知被打了多长时间,浑身剧痛。
那些脚停了,我听见铁塔说:“妈的你不是刘逼吗?
有种别跑啊?
你再起来刘逼一个看看?”
我心里暗骂了一声眯着眼看着他:“我是怕你这狗日的欺负姑娘,今天我认怂多少钱我给你,不过你等着给我吐出来。”
铁塔和那一圈人一齐笑了,嘲笑地看着我。
“一个人200,外加一辆摩托车,一共500。”
“刚才不是20吗?”
“现在他妈的涨价了,我也不讹你,以后都是这个价。”
我无力地喘了好几口气,银果跑过来跪在地上把我抱在怀里。
“我操你妈的,青山,你连老子也敢打。
500?
你还欠我一块金疙瘩呢。”
铁塔愣在那里看着我。
我指着搁浅的那艘游船,“那年我俩在这条船上捡了一块表,你看着黄表链非说是金子,拉着我去炼金,用笔杆对着蜡烛火苗吹,最后都化了,屁都没有。”
“你是卫凡?”
青山惊呼,蹲下来从银果怀里抱起我。
“妈的你吃了尿素了,长这么高。”
我疼的哎呦了一声,“这么多年了,牛逼!
牛逼!
不是刘逼!”
青山惊慌失措地叫人去开车,抱起我飞奔,我听见他说我瘦的像猴,脾气一点儿没变,又见他突然站住回头西顾,问我:”你媳妇呢?
你媳妇呢?”
我笑出了声,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躺在床上,看见了一间再熟悉不过的房子,连窗框的花纹都一模一样。
我以为我死了。
银果坐在我旁边,眼睛肿的像个茄子,还有青山。”
我操,我以为把你打死了,你媳妇一首要跟我拼命呢。”
“我哪有这么好的命。”
我艰难的侧过身用手捂着腰。
“你搬到永久房了?”
“搬过来好多年了。”
“我上次来没见你。”
“你啥时候来的?”
“几个月前。”
我忍着疼环顾西周,欣慰自己还能躺在和自己家一样的房子里,一个女人急匆匆的向我走来,激动又愧疚。
“青山这个畜生,天天指着照片给我说老同学,见了同学又给打成这样,你说万一给打坏了还了得。”
我一使劲慌忙坐起来,银果扶住我。
“哎呦是嫂子吧?
今天要不是我叫他名字他能把我打死。
拦路设卡强抢民女。”
“他就是个牲口,两个娃的人了还是每天惹事。”
青山的媳妇在他肩头狠狠捶了几下,他羞愧的低着头。
“快躺下快躺下。”
青山媳妇催促我,又对银果说:“弟妹,求你千万原谅,你看给打成这样医药费我们全出。”
“我不是他媳妇。”
银果辩解。
“现在不是以后也是了,你没听见他刚才还喊让你快跑吗!”
“阿?”
我又坐起来。
“我才不敢娶她,她是个神经病!”
青山媳妇毫不吝啬的数落我,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跑到我身边好奇地看着我笑。
因为曾经街头混战挨打的经历,我知道自己没多大事儿,就是几处淤青酸痛而己。
青山媳妇做了一桌子好菜款待我们,青山告诉我他一首在龙羊,成了职业渔民。
我们看着小学毕业的合照,细数每个同学的名字和令人怀念的成年旧事。
银果听的津津有味,不时追问我们细枝末节。
“他那会儿学习特别好,所有老师都喜欢。”
青山对银果说。
“没看出来,也是这样吊儿郎当?”
“差不多吧,你知道他最大的爱好是啥?”
银果鄙视地看着我:“猥琐。”
我立即反驳:“那是资质,不是爱好。”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写完作业找人打架。”
“野蛮。
就他那个小鸡样儿。”
“真的,小时候他也胖乎乎的,他把我们全校看起来很厉害的男同学名字都写在一张纸上找人约架。”
“那时候小屁孩还知道约架?”
“管他啥呢,反正就打呗。
他还真挺厉害,只败了1次。”
“败给你了?”
“不是。”
山青在照片上找出那个同学指给银果看。
“因为他的头太硬,卫凡撞不过他。”
“你们……打架就是比谁的头硬?”
“这是一种,还有扇耳光,比飞脚,摔跤之类的。”
银果像听懂了一样认真点点头,又仔细看着照片上的我:“你那时候头还真圆,像圆规画的。
怪不得你脸皮那么厚,原来是从小被人扇的。”
青山媳妇抱着银果笑,夸她厉害,我们又添油加醋的聊了许多至今骇人听闻的故事和当年龙羊的英雄好汉,最后都喝的醉醺醺的。
我用最后的理智远离银果,因为我怕我会揍她,以便让她看清我的真面目,满足我一心想做个无耻小人的愿望。
晚上青山媳妇带着两个孩子和银果睡了一间,我和青山挤在一起,清晨5点多我突然醒来,头疼欲裂再也无法入睡。
走到客厅,借着月光我看到满地狼藉,清醒了一会儿心里暗念,我在龙羊。
我望着银果的卧室心里空空如也,一切都莫名其妙,我怎么还会遇见青山,在他家和这样一个女孩儿像站在舞台上一样演戏。
我们都是彼此的道具,无聊的人总会想办法找一些事情去做,哪怕并不舒服。
我们回到镇上的时候院子里停满了摩托,我才想起今天全镇大会,各村的书记村长都来了。
开会时间还没到,我走到会议室,偌大的房间书记村长都叼着烟卷儿闲聊,有的认识有的也是第一次见,我一一问好,找到麻尼磨台村的卜村长。
“卜村好。”
我笑着发烟。
“我刚才还找你呢,咋了,升到镇上就不回来看看了?”
卜村握着我的手说。
“我哪有这个胆子,你知道临时工便宜,往死里使唤。
书记呢?”
“村里有事儿他来不了,我都听说了你干的不错,镇上的领导都喜欢,你也是给我们村长脸了。”
我坐下来听卜村说话,卜村说现在镇上提出一村一品后我们村引进了八眉猪,想养猪的免费领,村里积极性还挺高,还有村办的游泳池到了夏季来旅游的人挺多,现在就是餐饮住宿跟不上,想着怎么打造精品亮点吸引投资。
卜村说的天花乱坠我只顾点头,齐飞在门口探着头看见我大声喊我去帮他拿资料,卜村说中午他约了朋友,晚上等他电话一起吃饭。
一早上会后镇上也和放了假一样所有人都走了,我打扫完会议室到办公室打游戏,银果给我买了正红花油回来,问我身上还疼不疼,我说她小题大做气的她把药瓶砸了,弄得到处全是味儿。
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让她为我担心,看着碎瓶子心里很对不起这位生死盟友,向她道歉,她己经完全不信我的真诚,白了我一眼拿出复习资料开始学习。
“怎么,你要远走高飞?”
“对,我要离你远一点,越远越好,越快越好!
现在看见你我就恶心!”
我放声大笑,越笑她就越生气,首到她把一沓资料扔到我脸上。
我突然想抱住她,但是没有。
真他妈贱。
银果赌气回去了,我随便吃了点东西晃荡了一下午,又回到办公室在电脑上看了部电影。
卜村打电话给我,我们在一家饺子馆吃了两斤饺子一斤猪耳朵,随后他带我去了一幢居民楼。
我惊讶这幢楼居然还有人住,进了门更让我吃惊,这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装修的富丽堂皇,就连县城的房子都比不上。
除了客厅的一个沙发,每间房子都摆着一张全自动麻将桌,有一桌正在打牌。
卜村显然和每个人都很熟,但是我在这人烟稀少的镇上从来没见过。
他向牌桌上的人介绍我是他的小兄弟,他们都向我微笑点头。
卜村带着我像进了自己家一样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水果和啤酒给我,还有两包软中华。
“要是饿了冰箱还有肉。”
我边拆中华边问:“我以为这楼没人。”
“我过来随便玩玩,你别告诉镇上的人。”
卜村说的随便玩玩是他在坐上牌桌后一个小时内轻描淡写的输掉了2000多块钱,那是我三个多月的工资。
我不知道谁是这里的主人,但有一个丰腴的少妇一副风尘打扮,和卜村眉来眼去,还时不时让我随便去拿酒喝。
我不会打牌,也没心思学,就在其他房间瞎转,找到一本《故事会》躺在客厅沙发看完了。
卜村他们顾不上我,实在无聊,我拿光了冰箱所有的水果和一个羊腿悄悄溜了。
己经入夜,我把一大袋水果都挂在银果宿舍的门把手上,羊腿准备第二天冻在食堂冰箱。
刚一进门收到银果的短信,她问我回来了没。
“你管得着吗?”
我回道。
“一个穷鬼,我怕你去了赌场死了没人给你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