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珍姐，我给你当上门女婿吧……”
黑夜里，程宝珍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想着傍晚时候高添来找她时说的话。
身下的木板床随着她的翻身吱吱呀呀地响着，身上盖着的碎花棉被明明很厚实，程宝珍依旧浑身发冷。
她不明白，她不就是帮摩托车公司拍了一组挂历，当了一回“挂历女郎”，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呢？
想得脑袋都要爆炸了，程宝珍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隔壁邻居家的公鸡不到四点钟又开始叫了起来，程宝珍彻底睡不着觉了，直接起身，去洗漱。
水缸里头的水冰凉得刺骨，上面都结了霜，感觉天气要是再冷一些，就要结冰了。
程宝珍呲着牙打了水，她白皙的手指冻得有些发红，却被她很自然地忽略了。
洗完脸刷完牙后，程宝珍稍微清醒了一些，但内心的烦躁却一丝一点都没有减轻。
再过十天，就过年了。要是过完年，自己再不找个人结婚，家里的房子，真的不一定能够保得住，她这么一个孤女，是斗不过那群虎视眈眈的所谓“亲人”。
虽然老家的房子是不值几个钱，可这里毕竟是爸妈给自己留下的，带着她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如果这样被老家这些所谓的亲戚给强占了，程宝珍实在是不甘心嘛。
“宝珍姐，我给你当上门女婿吧……”
这句话再次涌上心头，程宝珍的内心其实已经帮她做出了决断，比起外头随便找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假结婚，明显是自己看着长大的高添要更加靠谱一些。
但，但高添这才刚刚满十八，自己已经二十一了，虽然是做戏，她这良心，怎么总感觉过不去呢。
等天亮了，再叫人过来把事情给说清楚吧。
程宝珍拧干了毛巾，拧得手上的青筋都暴起，终于下了决心。
早上5点半，天还没有亮，村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家的炊烟袅袅升起，程宝珍打开门，唤来了隔壁住的小泥蛋儿，“泥蛋儿，给你糖吃，帮我叫你高添哥来一下。”
“好。”
泥蛋儿接过糖，一溜烟就跑没影了，程宝珍看着他都没有穿鞋就这么跑出去，实在是佩服，这么冷的天，她都恨不得多穿两双袜子，结果他居然还能光脚！
没一会儿，高添就到了，穿的又破烂又单薄，这让程宝珍陷入了自我怀疑，她去大城市里头打工，真的变娇气了吗？怎么村里一个个的，不怎么怕冷的样子。
“进来吧。”程宝珍让高添进来屋子，“这么早，应该是还没有吃饭吧，我熬了粥，待会一起吃。”
“嗯，好。”高添抿住自己被冻得青白的唇，从兜里掏出几个野鸭蛋，“宝珍姐，鸭蛋，我都刷干净了，你可以直接放到粥里头煮。”
“哪来的？”程宝珍接过带着高添的鸭蛋，这天寒地冻的，找些野鸭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河边捡的，绝对不是偷的。你放心吧，宝珍姐。”高添差点儿就要指天发誓了，他人长得其实不差，就是瘦了些，这么真诚地看着程宝珍，程宝珍一下子就心软了。
“没说你是偷的。”程宝珍瞪了高添一眼，“村里人说的话我不信，你是个好孩子。”
说完之后，程宝珍扭过身去厨房把鸭蛋给煮了。
高添看着她窈窕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
“孩子？好孩子？”高添嗤笑一声，他这傻宝珍呀，他得多护着点，不然按照她这样随意相信别人的性子，可怎么过日子呀。
程宝珍在厨房里头忙活了一小会儿，才端着两个碗过来。碗里头装着稀饭和鸭蛋，上头还浇了点酱油，“快吃吧，吃完咱们说说话。”
程宝珍把碗递给高添。
“姐，鸭蛋你吃就好。”高添要拿筷子把鸭蛋拨到程宝珍的碗里头去。
被程宝珍给躲开了，“瞧你，瘦得跟张纸一样，蛋是最有营养的了，你得吃！姐手头上有钱，买得起东西，是这几天时间太赶，事情太多，家里头才没有东西吃的。”
听了程宝珍的话，高添没再推辞，安安静静地吃着他那碗饭，小心翼翼地，就好像刚刚娶进门的小媳妇。
程宝珍吃完了，高添还在吃。程宝珍便问他，“是太烫了吗？吹一吹再吃。”
“不不不。”高添抬起头来看着程宝珍，眼里头还带着泪花，“姐，是太久太久没有人招呼我吃饭了。”
这话把程宝珍说的心酸，她知道高添不容易，打小就不容易，以为长大后会好一些，却不曾想，还是一样一样的。“没事儿，高添，以后姐罩着你，你回头去城里头打工，挣钱了想吃啥就吃啥！咱不看别人脸色。”
“谢谢姐！我就等着跟你出去见见世面呢。”高添拿手抹掉了其实压根就不存在的眼泪，用力地把眼角揉得更红一些，他原本就有着村里人极少有的白皮肤，稍微有点红就特别明显，看着程宝珍越发心疼起来了。
高添吃完饭，抢过程宝珍的碗拿去洗了，洗完之后，他进了屋子，“姐，你要和我说些啥。”
这会儿轮到程宝珍有些局促不安了，她让高添先坐下，然后给他一杯糖水，“我，我考虑过了，你昨儿不是说想给我当上门女婿吗？至少得给我当个四年，四年之后，你要是找到你心仪的对象，我二话不说，肯定放你走。”
“行。”高添点点头，眼睛里头带着真挚的神情，“姐，你别觉得对不住我，其实给你当上门女婿，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你收留我，给我一个家，还带我去打工，我做牛做马都要报答你的。”
“不不不，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倒插门，怎么说，都对你名声不好。”程宝珍她爸就是入赘的，他生前是个很乐观的人，但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在院子里头抽烟，一边抽一边叹气。
“活都要活不下去了，还讲什么名声呢？”高添把袖子挽起来，给程宝珍看他手臂上的条条伤疤，“这还只是一部分，身上还多了去呢。”
程宝珍吓了一跳，“他们怎么这么不做人嘛！你也是高家的子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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